第222章 不抛弃，不放弃
楚行点点头对刘青山道：“将所有人集合起来。”
他总算是知道，这个新的千户所，需要做什么了。
在刘青山的呼唤下，鹰击千户所所有官兵全体集合，楚行站在队列前，大声道：“耽误大家吃饭，因为有些话不吐不快，说完之后，大家回去继续吃饭，用脑袋反思反思。”
“王铁匠这个小旗今天得了最后一名，按照咱们定下的规矩，他们整个百户所都没有饭吃，王铁匠小旗认为是他的手下陈满囤连累了大家伙，他想替大家伙教训他，所以他违背了军令，去殴打陈满囤，小旗的袍泽也认为，是陈满仓的不是，觉得该打。”
“你们觉得呢？”楚行环视众人。
众人虽然沉默，但是答案不言而喻。
楚行道：“可是本王不这样看，陈满仓回来之后，因为拿了倒数第一，你们都不愿意理他，是本王扶着他走了一段时间，又喝了些水恢复替体力的。我检查过他的身体，他已经尽了全力了。”
“王铁匠，作为小旗，你可曾关注你手下的身体状态？”
“没有。”王铁匠张了张嘴，讪讪道。
“这首先是你的失职之处了，身为统兵之人，你怎么能不知道，你手足的身体状态呢？”楚行皱着眉头道，“这若是到了战场上，你的袍泽明明已经没有体力了，你依然要让他们冲锋，不是让他去寻死吗？”
说道这里，下面的士兵窃窃私语起来，王铁匠一脸不服气，楚行知道，今日非要让他心服口服不可，便继续说道：“说实话，王铁匠，你是本王见过个人素养极其高的兵，今日野外拉练，你拿了第一，应该表演，可是你忘了，你不仅仅是一个兵，你也是你袍泽的小旗，你不但要对你自己负责，你也要对你的袍泽负责。今日你们百户所拿了倒数第一，有你的责任，也有你百户官的责任。”
“大王，我……”百户官一脸委屈，怎么还扯上我了？
“你们两个别一脸委屈，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上过战场的，我且问你，朝廷派遣兵马围剿我们，你部奉命阻击，你一个百户，一个小旗，往前冲，抵达战场，本王就算是给你一门弗朗机，你们能阻拦住敌人吗？王铁匠，本王这般说，你明白吗？”
“大王，我懂了。”王铁匠有些丧气，但是又有些不服气，“大王，您的意思我懂了，当时你将我们训练成了猛士，我们军民上下就是一个拳头，自然指哪打哪，如今我们做了官，手下人训练不出来，队伍散架子，如何是朝廷的对手？可是大王，当初的兵，上山可擒虎，下山可荡贼，都是什么身体素质，都经过多少磨砺，如今这些新兵身体素质太差，心里头毛病也一大堆，揍两巴掌半夜就躲在营房里抹眼泪，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荒唐！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楚行忽然声音异常严厉的说道：“你们不是没有办法，是你们都没有想办法。勇敢狼都是想办法手下变成狼，只有劣等的狼，将自己的下属变成随意驱赶的羊。”
“尔等都回去想想，我是按照第一名计算成绩的吗？我是要求按照最后一名计算成绩的。目的就是让你们这些百户官、总旗、小旗，好好合计合计，怎么将每个人带到目的地，而不是你们自己一个人抵达就够了。你们可曾见本王撤退的时候，将你们扔下，自己一个人跑？”
“闷头跑，那是当兵的权利，你们做军官的，也闷着头跑吗？跑之前，你们就没想过谁负责在前方开路，稳住速度？没想过谁负责跑前跑后鼓舞士气，没想过谁负责在后面，帮扶体能差的袍泽？跑步也是打仗，打仗就需要战术？为将者，没有脑子，怎么战胜对手？”
“每个小旗是一个小团体，每十个小旗，组成一个百户所，十个百户所组成咱们现在一个鹰击千户所，我需要对我们这一千弟兄负责，同理，你们作为百户、小旗，要对手下的袍泽负责，不抛弃，不放弃每一个人，要时刻记在心里。”
“举个例子，当初葫芦谷之战，兵部胡尚书与一众袍泽潜伏在水沟之中，数百人的队伍藏匿在泥土中，水草里，只要动一下，就会暴漏。敢问，若是谁暴露了，是不是所有人都得死？可是当时的我们，出过任何问题吗？我们是不是没有一个人暴露，并且顺利打了一个伏击？
“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是当时的我们强吗？未必吧？我记得，当时咱们穷的饭都吃不上，好多人还饿着肚子去打仗呢！”
“我说这些，你们明白了吗？王铁匠，你明白了吗？”
“大王，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王铁匠心服口服，想了想又说道：“大王，一个跑步都有那么多战术，我们差你太远了，要不您来当这个班长吧……”
“你个憨憨。”楚行一巴掌拍在王铁匠的军盔上，笑着说道：“你们刘千户干不好，我做千户，现在我连小旗都要兼上，干脆你们做大王，我给你们干活吧。”
“不敢，不敢。”王铁匠清醒过来，不断摇头道。
“不懂就多想，多琢磨。”楚行笑着说道：“手底下那么多兄弟，长脑袋都是长草的吗？一个计短，十人智长，一百个人莫非还出不来一个小诸葛？每天训练完了，别整天吹牛逼，聊谁家大姑娘屁股圆，琢磨琢磨怎么训练，怎么打仗，当朝廷真是纸糊的，风一吹就碎啊！”
“好了，好了，今后诸位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明白！”全军齐声道。
“好。”本王希望你们鹰击千户所要时刻牢记，你们是一个整体，每一个都是鹰击千户所的一份子，要时刻牢记不抛弃，不放弃，一人的功劳，是全军的功劳，一人的过错，是全军的过错。
记住了，进了鹰击千户所的这个门，你们的脑袋就是鹰击千户所的了。
哪怕有朝一日，你退役了，出了这个门，谁问起你来，你喊一声鹰击千户所，他也得给你竖大拇指，喊一句，“哎呦，失敬失敬，那可都是爷们呆的地方。”
“明白了吗？”
“是。”吼声如雷。
“所有人下去吃饭，王铁匠小黑屋半日，解散。”
“是，是，大王，为何我要关小黑屋？”听到这个决定，大家都很纳闷，站在那里没动，刘青山刚想开口，王铁匠很不服气的问道。
“军中不是立了规矩了吗？哪怕是你出发点是好的，军中在训练之余，也不许殴打士兵，今日拿你立威，告诉其他的百户、旗官，兄弟们的肉不是让你们拿捏着玩的。”
“可是……”
“退下吧。以后袍泽完不成任务，多想想自身的原因，都是做军官的人了，整天拿着一个小兵子出气，算什么好汉，有本事让他成长起来，丢人。”
楚行正要走，忽然想起来，“陈满仓，你要是个男人，就好好训练，下次别让你小旗为你关小黑屋。还有，大老爷们少抹眼泪，老子的兵，不要娘炮！”
当天上午，王铁匠是在禁闭室度过的，楚行在校场上监督了一千人，一天的训练。
每个休息时间，楚行就跑到校场上，与将士们扯淡聊天。
替寇烈做思想工作，其实楚行自己跟着训练也很累，寇烈看到大王的手脚都磨出血，磨出泡来了，但是大王的脸上，总是浸染着笑意，跟一帮小兵，勾肩搭背，一点威严都没有。
寇烈站在一旁，有些羡慕的看着大王，他觉得大王可能是个脑疾患者，晚上在营帐里，挑灯夜战，看的是资治通鉴、看的是孟子，在军中跟士兵一起讨论谁家大闺女屁股圆，讨论当官的花边故事，还能带队唱几句十八摸。
这么体贴的大王很难不爱啊。
楚行虽然不是思想教官，但是潜移默化间，大王的思想工作做的反而比自己要好。
楚行还在军中兼职思想导师，楚行跟出了小黑屋的王铁匠聊，问他将来推翻大明朝廷了，他退伍了，他想去做什么？
王铁匠说，将来大王推翻狗日的朝廷，我肯定有一笔银子啦，我拿这笔银子，在青州府买一间上好的铺子，然后娶村东头李童生家的闺女当老婆，再生个小铁匠，他们家祖祖辈辈，守着铁匠铺过日子。
楚行教他，打铁你得自身先硬。
自己经营个铺子算什么本事？要是我，就先找个大铁匠铺，去学艺，看看人家怎么布置作坊的，怎么请掌柜的经营，怎么铺货的，各个部门晃悠一圈，学习一番经验。
然后自己腰身一遍，去当东家。
当兵，要以当将军为目的，当铁匠，也要做最强的铁匠啊。
楚行往王铁匠旁边儿一坐，聊上十来分钟，各种管理经验，销售经验，学习经验，就是源源不断的灌输，听得王铁匠感觉自己就是沈万三，腰缠万贯，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男人。
再看楚行，果然是高山仰止，敬佩的不行。
这让寇烈不得不感慨，大王真的是生错了时代，要是搁在太平年景，搁在太平盛世，不是宰相之才，也是民间大富大贵之人。
接着，寇烈又摇了摇头，不对啊，大王生在这个时代，也是好事啊。
乱世才能出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