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令话语一出。
原本就有些不敢上前的大夏军将士,此刻转头纷纷看向身边同伴,发现同伴也在看着自己,那眼神中的恐惧丝毫不加掩饰。
方才面对府门外,萧家军不顾生死的以命搏命,他们也有与之一战的勇气。
可现在大院之中,全是他们的人,对方却只有区区一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让他们竟无一人有勇气,跨出那第一步。
毕竟这几日,双剑将军吕令,早已在和他们的对战中,杀出了凶名,死在他手下的弟兄,不下数百。
在他们眼中,与玩命的萧蛮联军厮杀,他们拼上性命相搏,未必会输,也未必会死,可和吕令厮杀,他们只有赔命何来拼命,因为有太多的兄弟,已经给他们交出了答卷。
……
而吕令说罢,没再说话,只是手持双剑,傲然站立,目光直视着满院不敢上前的将士。
然这样的对峙,并未持续太久。
还未见到吕令的瞿休,已然得到了,院中将士不敢上前与吕令拼杀的消息。
关于吕令,瞿休早已用过重利相诱的方法鼓舞手下将士,
可吕令还活着,反之前去围杀吕令的将士死了不少,
而眼下高官厚禄的诱惑下, 也没人敢上前,
瞿休已是知道,重利已然无法在让手下的将士再去冒死贪功。
所以瞿休,直接下达了死令,凡有怯战者斩,甚至还专门在大院外排出了督战队,后退者斩,立而不动者斩。
在瞿休的死令下,终是有人冲向了吕令。
霎时间所有人如同商量好般,集体扑向吕令。
吕令丝毫不惧,暴喝一声,一步迈出,便杀向众人。
眨眼间,大院之中,惨叫不断,血肉横飞。
吕令没有再像往常那般,精准的快速出剑,而是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手中双剑交错疯舞,每一剑,都能划破战甲,带出血肉。
被吕令疯狂杀戮,早已吓到麻木的众人,在瞿休的死令下,此刻也爆发出所有的力气,抱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觉悟,朝着吕令,挥舞手中兵器,过程中,甚至有人,不小心伤到了身边的自己人。
然搏命厮杀之中,这等伤到自己人的事情,几乎没人会去道歉,也无人会去指责。
因为伤人者或被伤者,或许下一秒,便会被吕令当场斩杀。
……
面对前方,四面八方攻来的各种兵器,吕令已将自己的速度拉到了极致,抵挡,闪避,反击,进攻。
封灵剑,封印着一个又一个生灵。
碎魂剑,一次又一次破碎魂魄。
人间杀神,并非只有当日人屠萧鸿一人,今日吕令亦是。
罗平小剑仙,终是蜕变成了河朝嗜血大剑仙!
.......
混乱之中,有人绕过人群,直朝无双所在的房门奔去。
可下一刻,只听吕令一声暴喝:“找死!”
妄想偷进房间之人,脖颈处一把满是鲜血的利剑已是贯穿了他的喉咙,
而后吕令未曾像往常一样,刺而回首,直接选择了长剑横扫。
只见长剑如切豆腐般,从刺穿的脖颈处,切骨破皮而出,直朝向着吕令杀来的人划去。
而那人头颅后仰,颈部巨大的伤口,仅是只连接了半层皮肉,半节碎骨。
譬如此景的画面,在今日的镇守府大院,比比皆是,有整个身子被劈去三分之一的,也有被一分为二的,更有被斩成三段的。
还有许多人,此刻在地上疯狂的哀嚎,他们或是少了胳膊,或是少了腿。
还有许多,少了半截身体,看着自己漏出的满地内脏和血肠,痛苦呻吟。
滴水剑,剑法如名,以点刺为主,一击毙命。
然今日,围攻吕令的太多,太多,唯有横扫和劈砍最是能大范围的杀伤敌人。
甚至那些没被劈砍死的,他们的叫声,也会让他们自己人感到胆寒。
可剑毕竟是剑,两面皆薄刃,不似刀,并非适宜长时间挥砍,和与他人兵器碰撞,否则剑身极易出现破损。
可吕令没有办法,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这是吕令此刻,最合适的打法。
.......
“大帅,怎么办?那吕令杀疯,已经杀了我们数十人,还有那大院,虽大但我们人太多,好多人只是受了伤,却退不出来,活活被踩死,或是被自己人误杀。
大帅若是放任此子这般厮杀下去,等其力竭,不知我们还要死多少弟兄,士气会被杀没的啊大帅。”
方嘉致焦急道。
瞿休此刻,脸色铁青,他知道吕令厉害,他自己也和吕令交过手,但从未想到过,吕令能这么厉害!
如此多人围攻,四面受敌之下,非但没有受伤,甚至还杀了自己这么多人。
瞿休自然知道方嘉致说的是对的,可难不成让自己去和吕令打?找死吗?
就在这时,一旁的张武,突然出声道:“大帅,要不我派些军中,擅射的好手,让他们,爬到屋顶,朝着吕令围而射之,有我们的人围攻吕令,吕令就算再厉害,也无法分心挡下,那四面八方爆射而去的箭矢。”
瞿休闻言,立马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张武,他实难想象自己的心腹,会给自己出如此阴毒的主意。
方嘉致则是直接怒斥道:“这般混乱的厮杀,他只有一人,其他的都是我们的将士,谁有这本事,只射吕令,而射不到我们自己人,你知不知道,若是按你说得做,只怕吕令还没杀死,就会有不少弟兄死在我们自家兄弟的箭矢之下。”
张武不置可否,只是面容阴狠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做出牺牲,只等那杀神力竭,我们死的人会更多。”
方嘉致还想说什么,瞿休却已是开口:“让军中最好的射手上房,只要伤到了吕令,立刻让他们停下,这样便可对内说成误伤。”
张武抱拳:“属下这就去。”
.......
厮杀中的吕令,此刻还不知道,瞿休和张武两人已经做出连自己人安危都可以不顾,也要杀死自己的计划。
而房门口那一具具试图绕过吕令的尸体,诉说着,吕令先前所说的,近此门二丈者死的话,绝非戏言。
而此时此刻,大院中的各种声音,已是让昏迷的无双隐隐有些苏醒的迹象。
.......
随着又一声发自灵魂的惨叫声,传到屋中,无双眉头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无双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感到自己全身都在疼痛,她不禁回忆起,
方才张武趁自己和城外敌军厮杀之时,突然从左侧杀出,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小臂,挑飞了自己的青灵剑,
而后又是连出数剑,伤了自己的手和腿,
紧接着便是不知从何处冲来的骑兵,那马儿直直撞向自己.......
“这是哪?”
“杀!”
“啊!我的腿断了!”
“啊!好痛,快救我,我的肠子,我的肠子。”
“上啊,弟兄们,他快没力气了,杀了他,抢公主,啊,我的手,我的手!”
.......
无双刚想看看周围的环境,房外的厮杀混乱之音,已是传入她的耳朵。
他们还在战斗!
这是无双的下意识的反应,
可片刻之后,无双想起了昨晚的情况,大军袭来,他们腹背受敌,将士们死伤无数。
在加之房外方才的几句嘶喊和哀嚎!
无双突然意识到,房外的厮杀,因何而起,正是自己!
无双立马便要起身下床,加入战斗,
可下一刻,无双手臂传来的剧痛,瞬间疼得她嘶喊了一声,
整个人也因手臂突然疼得使不出力气,失去重心,刚起了一半的身子,摔倒床下,碰倒了桌上的一整盘茶壶和茶具,发出陶瓷摔碎的声响。
虽说房外厮杀声很大,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响动,却是格外明显。
……
公主醒了!
吕令立马反应过来,一剑扫出半个身位,便转身朝着房门跑去,他想告诉公主身上有伤,切莫乱动,万不可出来。
可吕令还未至房门前,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利箭带着破风声,直朝吕令后心爆射而去,紧接着便是,嗖,嗖,嗖接连数十声。
吕令似有察觉,本能的转身,提剑挡箭,可紧追其身后的一名将士已是一刀直劈吕令额头而来。
吕令见状,一剑将其脖颈洞穿,只得用另一剑慌忙在身前绕圈,动作速度奇快。
只听叮,叮,叮,数声箭头碰到长剑的金属撞击声。
而后吕令身前,那紧随他来的数人纷纷发出惨叫,其身后已是扎满了利箭。
而吕令也是手臂吃痛,险些将封灵剑掉落到地上。
一支长箭,竟是直接贯穿了吕令的手臂。
吕令见状,那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剑斩断,那露在手臂外的箭尾,而后用剑卡住射穿手臂的箭头,用力一挥,将残留在手臂内的箭给剔了出来。
吕令这才发现,原来此刻大院周遭的房顶之上,竟站着十数名弓手。
而此时,方才还在全力围杀吕令的众人,此刻也看到了周遭房顶上穿着自家甲胄的弓手。
就在刚刚,他们可是亲眼见到了,自己的兄弟,死在了自家弓箭手中。
而见到吕令被射中手臂的方嘉致,连忙下令上房顶的弓箭手,停止攻击,大声训斥不要伤了自己人。
而方嘉致之所以如此急切,说因为从此刻大院中将士们难以置信的眼神,他看得出,如果弓箭手再发动攻击,伤了自己人,只怕会出问题。
毕竟第一波箭矢攻击,可以说不慎射中,尚可圆回来,可当自家兄弟被射杀之后,还要攻击,那可就是拿自家兄弟的命当草芥了。
不过也幸好,仅是第一轮攻击,就重创了吕令,让其无法在流畅的使用双剑,目的终归是达到了。
而当弓箭手松缓手中已经拉至满弦的长弓,全场也在这时突然安静了下来。
……
大院外的队伍纷纷让道,瞿休,张武从人群让出的过道中走向大院。
“瞿休!你就只会用这等腌臜手段吗?连自家兄弟的命都可以不顾?”吕令见状,一边说着一边退向房门处。
而听到吕令的声音,无双忍着剧痛,靠着桌角,努力坐起了身子,那大腿处的伤口,也因无双的动作,滋滋冒血。
“吕令!吕令!是你吗?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无双的声音很是颤抖,显然在承受着剧烈的疼痛。
听着房内无双的声音,吕令同样强忍着手臂传来的痛楚:“房外不过是一群只会暗箭伤人的鼠辈尔,公主放心,只要吕令还活着,就没人可以进到房间里。”
吕令的话,让无双的心里咯噔一下,方才的剧痛都不曾让无双疼出泪来,可此时吕令的话,却是让无双双眼瞬间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试探道:“弟兄们,弟兄们......”
无双声音同样颤抖,可已是和之前的忍痛颤栗大不一样,但未等无双将话说完,吕令已是先一步苦涩道:“弟兄们,先行了一步,现在的河朝镇就剩你我了。”
吕令的话,犹如一道闪电,将无双的心劈得骤然紧缩,无双咬紧嘴唇,泪水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瞿休已然走到了大院之中,不过仍旧保持和吕令较为安全的位置,毕竟吕令昨夜给他的带去的心里阴影着实太大了,
若非吕令被箭矢贯穿手臂,只怕此刻瞿休仍旧不会出现在吕令的视野之内。
毕竟瞿休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斩杀或是挟持自己,都是此刻吕令最有可能脱困的方法。
……
保持安全距离的瞿休,冷冷看着吕令:“吕令,放弃吧,你们没有任何机会,你可以选择自刎。”
吕令嘴角勾起一分冷笑:“瞿休啊瞿休,你别给我耍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小心思,
我知道,今天我走不出去,也终究保护不了公主,
但你可曾见过死在自己剑下的剑客?
瞿休若是你觉得再打下去,会让你死更多的手下,那你完全可以自己来和我打,或者你可以和张武,还有方嘉致一起上,
我吕令皆不惧。”
说罢,吕令靠在房门上,从腰间抽出那条已经染成血色的丝巾,绑住手臂,温和道:“夫人,若是你能活着见到殿下,告诉殿下,今日他最锋利的剑当回剑鞘了!”
被吕令挑衅的瞿休,感受到了吕令言语中的侮辱之意,紧握着拳,却生生没敢亲自前去,只是看向张武和方嘉致:“去,今日我不要见到他的全尸。”
“是!弟兄们随我杀!”
好不容易安静片刻大院,杀声再次传来,这一次是方嘉致和张武两位将军,带头杀向了吕令。
而就在吕令怒吼一声,正欲迎战的时候,
房内传来,无双决绝的哭喊声:“吕令,你只管放心厮杀,今日将军若死,我便用这地上的碎瓷刎颈,也绝不会成让自己落到他们手中,更不会叫你不得瞑目。”
吕令心头一热,他自然听懂了无双所说的不得瞑目是何,是怕自己拼死之后,仍旧担心无双会不会像当初的花玲珑,是怕自己死了也还担心,无双会不会成为对方胁迫寒州和草原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