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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裹着铁锈味砸在油纸伞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我蹲在义庄后墙的阴影里,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麦饼,饼渣混着雨水黏在掌心,像块化不开的血痂。墙内传来棺材板摩擦的声响,不是耗子,那声音太规律了,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着棺木内侧,带着种湿漉漉的急切。

“张道长说过,入秋后的义庄不能待。”我往嘴里塞了口麦饼,饼子受潮发黏,卡在牙缝里硌得生疼。三天前师父下山买黄纸,临走前把这把画着镇魂符的油纸伞塞给我,说伞骨里裹着黑狗血,能挡“不干净的东西”。可现在伞面上的符纸已经泡烂了,露出里面暗红的木骨,倒像是浸透了血。

刮棺声突然停了。

我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慢慢挪动。义庄的后窗破了个洞,糊窗纸早被风吹没了,洞里飘出股淡淡的脂粉味,混着尸臭,闻着让人胃里发翻。这味道我在城南的花楼门口闻到过,那些涂着红指甲的姑娘,身上就有这种甜腻的香,只是没这么冲。

“小师父,借个火?”

女人的声音从窗洞里钻出来,软得像化了的蜜糖。我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双眼睛——贴在窗洞上的眼睛,眼白是浑浊的黄,瞳孔却黑得发亮,眼角还沾着片干枯的花瓣,像是从坟头带来的。

油纸伞“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想捡,可手不听使唤,眼睁睁看着那双眼睛慢慢往下移,露出个尖瘦的下巴,嘴唇红得像刚喝了血,正咬着根银簪子笑。

“怕什么?”她的手指从窗洞里伸出来,指甲涂着剥落的红蔻丹,指尖还挂着串铜钱,“我就是想问问,明儿个是不是好日子?我男人说,要在初七把我迁去新坟。”

铜钱串上的绳子是烂的,铜钱却锃亮,上面的“光绪”二字被磨得快要看不清了。我突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规矩:死人的东西不能接,尤其是带字的,那是他们记挂着阳间的事,想找个替身记着。

“不、不知道。”我后退半步,脚腕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是截湿漉漉的红绸,绸子上绣着鸳鸯,针脚歪歪扭扭,像是临死前慌慌张张绣的。

“怎么会不知道呢?”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尖,像指甲刮过瓦片,“我男人说初七是黄道吉日,宜迁坟,宜合葬……他还说,要带个懂道法的小师父去,帮我们看看坟地风水。”

刮棺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更近,就在窗洞后面。我看见女人的肩膀动了动,像是在往旁边挪,露出后面的景象——口黑漆棺材,棺盖已经被撬开了条缝,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水,正顺着棺木往下滴,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水里漂着几缕黑头发。

“他等不及了。”女人的脸突然贴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额头,脂粉味里混着浓重的土腥气,“小师父,你就去一趟吧,我把这个给你。”她把银簪子从嘴里拿出来,簪头是朵玉兰花,花瓣缺了一角,“这是我嫁妆,能辟邪。”

银簪子上沾着点黏糊糊的东西,像是……脑浆?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推开她的手,转身就跑。红绸子在我腿上缠了几圈,被我硬生生扯断,跑出去老远才敢回头,看见那扇破窗洞里,红绸子正慢慢缩回去,窗台上还留着半块我没吃完的麦饼,被什么东西啃了个缺口。

雨越下越大,把义庄的影子泡得模糊。我捡起油纸伞,发现伞骨断了一根,断口处露出黑红色的东西,不是狗血,倒像是凝固的血。突然,伞面上的水渍开始变形,慢慢聚成个字——“七”。

“初七……”我喃喃自语,突然想起师父临走前的话,“入秋后的初七,是‘鬼嫁日’,要是遇到穿红的,赶紧往庙里跑,别回头。”

可最近的庙在十里外的山坳里,现在跑过去,怕是要被追上。我正着急,怀里的黄纸突然发烫,是师父给的护身符,用朱砂画的“敕令”二字。我赶紧掏出来,却发现黄纸湿了大半,朱砂晕开,像个哭脸。

刮棺声又响了,这次不止一声,整个义庄的棺材都在响,东一声,西一声,像是在拍巴掌。我想起前几天埋进来的那具女尸,据说是从河里捞上来的,穿着红嫁衣,肚子里还有个没出世的孩子,埋的时候她娘哭着说,是被婆家逼死的。

“小师父,等等!”女人的声音在雨里飘着,越来越近,“我男人说,你师父在山神庙等你,他买黄纸的时候遇到了点事,让你赶紧过去。”

我脚步一顿。师父确实说过买完黄纸去山神庙歇脚,可她怎么会知道?

“不信?”她的声音带着笑,“他还说,让你把那把破伞带上,伞骨里的东西,能救他的命。”

伞骨里的东西……不是狗血吗?我低头看了看断口处的黑红色,突然想起师父给我伞的时候,悄悄在我耳边说:“这伞里裹着的,是三十年前从乱葬岗挖出来的东西,能镇住‘喜煞’,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弄断伞骨。”

喜煞,就是鬼嫁日里的新娘子。

雨幕里突然飘来片红绸,缠在我的手腕上,这次的绸子是干的,还带着股淡淡的檀香。我顺着红绸望去,看见个穿红嫁衣的影子,正站在义庄门口朝我招手,手里还提着盏灯笼,灯笼上写着个“囍”字,被雨水泡得发涨。

“走吧,小师父。”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像庙里的观音像在说话,“再不去,你师父就要被‘他们’带走了。”

油纸伞的断口处,黑红色的东西开始慢慢渗出,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把雨水都烧出了白烟。我咬了咬牙,捡起伞跟了上去。不管是真是假,我得去山神庙看看,师父说过,徒弟的本分就是护着师父,哪怕对方是鬼是怪。

红绸子在前面引路,把我带离了义庄。路过那棵老槐树时,我看见树杈上挂着件男人的长衫,衣角在风里飘着,像是师父常穿的那件。长衫的口袋里露出半截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正是师父教我的第一道符——驱邪符。

“你看,我没骗你吧?”红嫁衣的影子回头笑了笑,这次我看清了她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嘴唇却红得刺眼,“你师父被卡在山神庙的香炉里了,那些‘喜娘’正逼着他给我当证婚人呢。”

山神庙的方向传来阵阵锣鼓声,不是人间的鼓点,那声音太脆,像是用骨头敲出来的。我握紧油纸伞,感觉断口处的东西越来越烫,像是有什么活物要从里面钻出来。

红绸子突然加速,把我拽到山神庙门口。庙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亮堂堂的,却不是烛火,而是无数双眼睛在发光,全是贴在窗洞上的那种,浑浊的黄眼白,漆黑的瞳孔,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进来呀。”女人的声音从庙里传来,带着股戏谑,“你的好师父,正在给我梳头呢。”

我推开门,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扑面而来。正对着门的香案上,香炉被打翻了,香灰撒了一地,上面跪着个穿长衫的背影,正是师父!他低着头,手里拿着把桃木梳,正在给个坐在香案上的女人梳头——那女人穿着红嫁衣,背影和引路的影子一模一样,头发却长得拖到地上,发间还缠着纸钱。

“师父!”我大喊一声,冲过去想拉他,却被地上的头发缠住了脚。那些头发像活的一样,顺着我的脚踝往上爬,刺得皮肤生疼。

师父慢慢回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一片浑浊,嘴角却咧开个僵硬的笑:“来了?正好,帮你师娘把凤冠戴上。”

香案上放着顶凤冠,上面的珠子是纸糊的,绒球却沾着黑灰,像是从坟头捡的。穿红嫁衣的女人突然转过身,正是义庄窗洞里的那张脸,只是这次眼角的花瓣变成了新鲜的,还在往下滴水。

“真乖。”她笑着朝我伸出手,手里拿着那根银簪子,“来,帮我插上,插完了,我们就能喝合卺酒了。”

“你不是师娘!”我挣扎着从怀里掏出护身符,尽管黄纸已经湿透,我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师父说过,他一辈子没娶亲,你是假的!”

女人脸上的笑突然僵住,眼睛里的黄浊瞬间变深,头发猛地炸开,像无数条蛇一样朝我扑来:“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让你师父替你喝这杯!”

师父手里的桃木梳突然掉在地上,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他嘴里灌。我看见他的脖子上,缠着根红绸子,红绸子的另一端,攥在女人手里。

油纸伞的断口处突然“啪”地一声裂开,里面滚出个黑红色的东西,落在地上,慢慢展开——是块干枯的胎盘,上面还沾着几根细小的毛发,在香灰里微微颤动。

“喜煞”最怕的,就是未出世的孩子。师父说过的!

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头发瞬间缩回,抱着头在香案上打滚。师父软软地倒在地上,脖子上的红绸子立刻化成了灰。我冲过去扶起他,发现他的嘴角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是血,又像是胭脂。

“走……走……”师父虚弱地推了我一把,手指着庙后门,“别管……别管那东西……”

庙后门的方向,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不是响亮的啼哭,而是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我回头看了眼香案,穿红嫁衣的女人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件空荡荡的嫁衣,和那顶纸糊的凤冠。

“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师父咳出一口血,指着嫁衣,“被……被喜煞压住了……救……救它……”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弱。我犹豫了一下,捡起地上的桃木梳,梳齿上还缠着几根长发。突然,我想起师父教过的往生咒,说是能让被困的魂魄安息。

我握着桃木梳,围着嫁衣念起往生咒。刚念到第三句,嫁衣突然动了,从里面滚出个小小的东西,像是个刚出生的小猫,浑身青紫,闭着眼睛在哭。

“用……用伞骨里的东西……”师父指着地上的胎盘,“裹住……送……送回河里……”

我把干枯的胎盘撕成两半,小心翼翼地把小东西裹起来。它的哭声立刻变得响亮了些,身上的青紫也淡了点。我抱着它,跟着师父往庙后门走,刚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唢呐声,吹的是《哭七关》,调子却欢快得像是在办喜事。

“他们……他们又来了……”师父的声音带着恐惧,“初七……今天就是初七……”

我抬头看向天空,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是诡异的红,像只巨大的眼睛,正盯着山神庙。庙门外的路上,飘着无数盏灯笼,全是“囍”字的,沿着路一直延伸到河边,灯笼下面,影影绰绰全是穿红嫁衣的影子,手里都提着红绸子,正朝庙里望。

怀里的小东西突然不哭了,我低头一看,它睁开了眼睛,瞳孔是纯黑的,没有眼白,正对着庙门外的方向看。

唢呐声越来越近了。我抱紧小东西,握紧手里的桃木梳,跟着师父冲进了夜色里。我不知道能不能把它送到河边,也不知道那些穿红嫁衣的影子会不会放过我们,但我知道,师父说的对,有些东西,就算是鬼是怪,该救的,还是得救。

就像这小东西,它没做错什么,不该被困在喜煞的嫁衣里,更不该成为他们的祭品。

庙门外的灯笼越来越亮,红绸子像蛇一样缠了过来。我把师父往身后拉了拉,举起裹着小东西的胎盘,对着那些影子大喊:“走开!你们要找的是她,不是这个孩子!”

影子们突然停住了,唢呐声也戛然而止。风吹过,带来股熟悉的脂粉味,女人的声音在风中响起,这次却带着哭腔:“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我愣住了。怀里的小东西突然动了动,伸出只小小的手,像是在朝影子的方向抓。

师父突然推了我一把:“快跑!她不是要孩子,是要你手里的胎盘!那是她的命根子!”

我恍然大悟,抱着小东西拼命往前跑。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叫,还有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像是灯笼被烧着了。我不敢回头,只知道往前跑,朝着河边的方向跑,怀里的小东西越来越暖,哭声也越来越响亮,像是在给我引路。

河水的腥气越来越浓了。我看见河边泊着艘小船,船上点着盏油灯,船头坐着个穿蓑衣的老头,正拿着根鱼竿钓鱼,鱼线却直直地垂在水里,没有浮漂。

“是……是捞尸人……”师父喘着气说,“把……把孩子给他……”

我抱着小东西跑上船。老头抬起头,脸上全是皱纹,眼睛却很亮,看了看我怀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天上的红月亮,突然叹了口气:“造孽啊,三十年前是她,三十年后是她的孩子,这河,什么时候才能清静。”

他接过裹着胎盘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水里。小东西一碰到水,立刻化作道金光,钻进了河底,水面上只留下一圈涟漪,和一片新鲜的花瓣,慢慢漂向远处。

“好了,没事了。”老头收起鱼竿,鱼线末端挂着串铜钱,和义庄女人手里的一模一样,“回去吧,以后别再管这些事了,有些债,不是你们道士能还的。”

我扶着师父下船,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小船翻了,老头和鱼竿都不见了,水面上只有那串铜钱在漂,被月光照得锃亮。

师父突然咳嗽起来,咳出的血里带着片花瓣,和河面上的一模一样。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眼睛里开始出现浑浊的黄。

“师父!”我慌了,想扶他,却发现他的手正在变成青黑色,指甲也开始变长,涂满了红蔻丹。

“初七……是好日子啊……”师父咧开嘴笑了,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像个女人,“小徒弟,替我把凤冠戴上吧……”

我猛地后退,掉进了路边的沟里。抬头一看,师父穿着那件长衫,正一步步朝我走来,脸上带着义庄女人的笑,手里拿着顶凤冠,纸糊的珠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远处的唢呐声又响起来了,这次吹的是《百鸟朝凤》,欢快得让人头皮发麻。我看见沟边的树上,挂着把油纸伞,伞骨断了一根,断口处的黑红色已经凝固,像块干涸的血痂。

我想爬出去,可手脚像被钉住了一样。师父越走越近,凤冠上的绒球蹭到了我的脸,带着股熟悉的脂粉味。

“别怕。”他(或者说“她”)笑着说,“过了今晚,你就是我的新徒弟了。哦不,该叫你……师娘。”

红月亮的光芒笼罩下来,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血色。我看见沟边的草丛里,钻出无数双眼睛,全是浑浊的黄,漆黑的瞳孔,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件新嫁娘的嫁妆。

唢呐声、锣鼓声、女人的笑声、婴儿的哭声……所有的声音都混在一起,钻进我的耳朵里。我知道,事情还没结束,那个女人,那个孩子,还有变成“她”的师父,都还在等着我,等着我回去,完成那场还没结束的婚礼。

而我,被困在这条沟里,看着师父手里的凤冠越来越近,红得像血,亮得像鬼火。

凤冠上的纸珠擦过我脸颊的瞬间,怀中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被雨水泡得发胀的护身符不知何时缠上手腕,朱砂写就的“敕令”二字烫得像烧红的烙铁,将师父伸出的手烫出焦黑的印记。他(她)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凤冠轰然坠地,散落的纸珠在月光下化作蠕动的蜈蚣,顺着我的裤脚往上爬。

“徒弟快走!”师父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浑浊的黄瞳里闪过一丝清明,“去……去找城隍庙的老瞎子!他有……”后半句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黑血混着花瓣喷在我肩头,指甲已经长成半尺长的利爪,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我翻身滚出沟渠,桃木梳从袖中滑落。梳齿间残留的长发突然活了过来,缠住我的脚踝。身后传来绸缎撕裂的声响,转头望去,师父身上的长衫化作无数条红绸,在空中织成巨大的蛛网。红绸边缘泛着磷火般的幽光,所过之处,杂草瞬间枯萎,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铜钱——正是义庄女人手里那串的模样。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混着水声的呜咽从四面八方涌来,河面上突然浮起数百盏红灯笼,每盏灯笼里都锁着张惨白的脸。最前方的灯笼中,义庄女人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银簪穿透她的咽喉,玉兰花簪头滴着黑血。

我跌跌撞撞跑向油纸伞掉落的槐树,断口处的胎盘残片不知何时消失了。伞面的水渍重新汇聚,这次凝成三个血字:“城隍庙”。树冠突然剧烈摇晃,男人的长衫兜头罩下,我本能地抓住衣领,摸到内袋里有硬物硌手——是半块刻着“驱”字的木牌,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朱砂。

身后传来绸缎摩擦的沙沙声,回头看见师父悬浮在半空,红绸如蛇般缠绕周身。他(她)的下半身已经化作血水,顺着红绸滴落,在地上腐蚀出深坑。“小师娘……”声音黏腻得像泡发的腐肉,“喝完合卺酒,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我攥紧木牌,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牌面。木牌顿时金光大作,“驱”字化作锁链缠住红绸。师父发出凄厉的惨叫,血水沸腾着蒸发,红绸寸寸崩裂。趁此机会,我抓起油纸伞狂奔,却听见身后传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动——槐树开始“呼吸”,树皮裂开无数血口,吐出一具具穿着红嫁衣的女尸。

这些女尸的肚子都高高隆起,像是怀着足月的胎儿。她们的指甲深深抠进腹部,随着脚步颤动,能看见肚皮里有东西在蠕动。最前方的女尸突然撕裂自己的肚子,滚出个浑身发紫的婴儿,婴儿却长着张老人的脸,咧嘴朝我笑时,露出满嘴尖利的獠牙。

“拦住他!拦住偷孩子的贼!”数百女声同时尖叫,槐树血口中喷出腥臭的黑雾。我被黑雾呛得睁不开眼,慌乱间挥出桃木梳。梳齿划过黑雾的瞬间,竟响起金属碰撞的铮鸣,无数银针从雾中激射而出。

油纸伞应声而碎,断骨飞散的刹那,我突然摸到伞柄夹层里有硬物。抽出一看,是卷泛黄的符纸,封皮写着“镇尸录”三个篆字,边角还画着朵残缺的玉兰花。符纸刚入手,黑雾中的银针便失去力道,纷纷坠地化作蚯蚓,钻进土里不见了。

“城隍庙!”我咬破手指在符纸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镇尸录”立刻自行展开,露出第一道符的画法——用经血混着朱砂,在掌心画个倒写的“囍”。身后传来女尸指甲抓地的声响,我顾不上许多,咬破手腕将血涂满掌心,画完的瞬间,整只手燃起淡蓝色的火焰。

火焰所到之处,女尸纷纷抱头惨叫。那个肚子裂开的女尸最为疯狂,竟将自己的肠子扯出来当鞭子抽打同伴。我趁机冲进树林,却发现脚下的土地开始下陷,无数苍白的手从地底伸出,指甲缝里嵌着河泥。

“镇尸录”突然剧烈发烫,第二道符的画法在眼前浮现:需用桃木刺穿尸体的天灵盖,再以公鸡血泼洒全身。可这荒郊野岭,哪里去找公鸡?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木牌发出蜂鸣,指引我撞开前方的荆棘丛——竟是座荒废的土地庙,供桌上还摆着半只风干的鸡。

我抓起鸡对着掌心火焰一燎,鸡毛瞬间燃尽。身后的女尸已经扑到庙门口,我抄起供桌的香烛,用桃木枝削成木签,狠狠刺进最近女尸的额头。公鸡血泼出的刹那,女尸化作腥臭的脓水,可更多的女尸从四面八方涌来,庙门的门框开始渗出黑血。

“镇尸录”的符纸无风自动,最后一页突然翻开,露出张空白符纸。就在这时,土地庙的墙壁轰然倒塌,月光照亮墙上的壁画——画中是个戴着玉兰花簪的女子,被铁链锁在河底,周围环绕着无数婴儿的骸骨。壁画右下角写着行小字:“每逢初七,借尸还魂;唯有胎盘,可破此劫。”

“胎盘!”我突然想起被捞尸人放进河里的小东西,“难道那才是解开一切的关键?”庙外的女尸已经爬进庙内,我将空白符纸按在壁画上,符纸立刻吸附上去,开始自行书写:“子时三刻,取河水浸玉兰花,滴入庙前枯井,可引真魂。”

怀中的木牌再次发烫,指向庙后。我踹开腐朽的木门,看见一口布满青苔的枯井,井沿刻着“镇魂”二字。抬头望向天空,红月已经升至中天,远处传来更密集的唢呐声,这次还夹杂着锁链拖曳的哗啦响。

“还有半个时辰……”我握紧“镇尸录”,井水突然剧烈翻涌,浮起无数张婴儿的脸。这些婴儿的眼睛都被挖去,眼窝里爬出红色的水蛭。枯井深处传来指甲抓挠石壁的声音,混着女人的啜泣:“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我扒着门缝望去,只见师父(或者说占据师父身体的东西)正站在月光下,红绸缠绕的脖颈上,挂着那串铜钱。他(她)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手里把玩着我掉落的桃木梳,梳齿上的长发已经变成红色。

“小师娘……”声音在空荡的山林里回荡,“子时三刻一过,你就永远别想离开这了。那些被困在河底的孩子,都等着找你当新妈妈呢……”红绸突然如箭般射来,我险之又险地关上门,听见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镇尸录”的空白符纸开始渗血,墨迹在月光下逐渐显现:“真魂现世,需以活人鲜血为引;切记,不可直视其眼。”庙外的女尸已经堆成小山,透过门缝,我看见更骇人的景象——师父的身体开始膨胀,肚子高高隆起,像是怀胎十月,红绸下隐约可见有东西在蠕动。

枯井的水声越来越急,井中突然喷出一道水柱,水柱里裹着朵玉兰花。我伸手去接,花瓣却擦着指尖落入井中,井水瞬间沸腾,化作血红色。远处传来梆子声,已是子时二刻。

“不能再等了!”我割破手腕,将血滴入井中。血水刚接触水面,整口井便剧烈震颤,井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手印,全是婴儿的小手形状。师父的惨叫从庙外传来,我透过门缝看见,他(她)的肚子已经裂开,无数浑身发紫的婴儿爬了出来,每个婴儿的额头都贴着张黄纸,上面写着“替身”二字。

血井突然炸开,冲天的水柱中,浮现出个戴着玉兰花簪的女人。她的身体半透明,腹中还怀着个婴儿,正是义庄壁画上的模样。女人睁开眼的刹那,所有女尸和婴儿都停止了动作,连师父都僵在原地,眼中闪过恐惧的神色。

“还我孩子……”女人的声音不再凄厉,反而温柔得可怕。她伸出手,那些从师父肚子里爬出的婴儿纷纷化作光点,飞入她的掌心。我这才发现,她的指甲缝里也嵌着河泥,和那些女尸一模一样。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响起,女人的身体开始变得凝实,玉兰花簪发出刺目的光芒。我突然想起“镇尸录”的警告,慌忙闭上眼睛,却听见身后传来铁链断裂的巨响,以及无数婴儿的啼哭。

“小师娘……”师父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哭腔,“救救我……我在河底好冷……”我咬着牙转身,透过指缝看见,师父的身体正在被女人的魂魄占据,红绸化作锁链,将他(她)拖向血井。

血井中伸出无数惨白的手臂,每只手上都戴着铜钱串。我握紧“镇尸录”,准备拼死一搏,却听见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笛声中夹杂着熟悉的木鱼声——是城隍庙的方向!

女人的动作突然停滞,她转头望向笛声传来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趁机掏出木牌,却发现牌面的“驱”字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慢慢浮现的“解”字。

笛声越来越近,血井的血水开始结冰,将那些惨白的手臂冻在其中。师父的身体不再被拖拽,瘫倒在地,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女人的魂魄发出愤怒的尖啸,玉兰花簪化作利刃,朝我飞来。

千钧一发之际,笛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无数金光从四面八方射来,将女人的魂魄钉在庙墙上。我睁开眼,看见庙门口站着个瞎眼老头,手里拄着根刻满符咒的竹杖,正是师父让我找的城隍庙老瞎子。

“孽障,还不束手就擒!”老瞎子的竹杖重重顿地,庙中所有的女尸和婴儿都化作飞灰。女人的魂魄在金光中挣扎,突然发出孩童般的哭声:“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老瞎子叹了口气:“三十年前,你被负心汉推入河中,连同腹中胎儿一起溺亡。怨气不散,才成了这‘喜煞’。每年初七借尸还魂,害了多少无辜性命……”他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里面竟是那具被放入河中的胎盘,“这孩子本该转世,却被你困在阴阳之间,不得超生。”

女人的魂魄突然安静下来,玉兰花簪掉落在地,化作清水。老瞎子将胎盘放入血井,井水瞬间恢复清澈,倒映出满天星斗。远处的红月亮开始消退,天边泛起鱼肚白。

“多谢前辈救命!”我跑过去查看师父的情况,却发现他呼吸微弱,脉搏时有时无,额头上还印着个红手印,像是被人掐过。

老瞎子摇摇头:“他被喜煞附身太久,魂魄受损严重。”他从怀中掏出颗黑色药丸,塞进师父口中,“这是城隍庙的镇魂丹,能吊住他的命。但要彻底治愈,还需找到那女人的尸骨,好好安葬。”

我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庙外传来熟悉的唢呐声。老瞎子脸色骤变:“不好!还有漏网之鱼!这是‘阴婚’的调子,有人在给喜煞找新的替身!”

竹杖的符咒再次亮起,老瞎子指向东方:“快去东边的乱葬岗!那里埋着个难产而死的孕妇,若被喜煞夺了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我背起师父,跟着老瞎子冲进晨雾中。乱葬岗的方向,传来婴儿的啼哭和女人的笑声,红绸再次划破天际,这次的规模比之前更大,像是要将整个天空都染成血色。

“镇尸录”在怀中发烫,新的符纸正在书写,可这次的字迹模糊不清,像是被泪水晕染过。老瞎子的竹杖突然震动,指向远处的坟包——那里插着面写有“囍”字的白旗,旗面下,赫然露出半截穿着红嫁衣的手臂……

凤冠上的纸珠蹭过脸颊时,我突然想起师父教我的破煞法——咬破舌尖血,能暂时冲散邪祟。牙关刚用力,后脑勺就挨了一下,不是师父打的,是沟边垂下来的树枝,枝桠上缠着圈红绸,绸子末端系着枚铜钱,正晃晃悠悠撞我的头。

“别费力气了。”师父(或者说附在他身上的东西)蹲在沟边,凤冠往我头上按,“这沟是三十年前挖的,埋过七个没出阁的姑娘,她们都等着看新媳妇呢。”

我果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沟壁的土簌簌往下掉,露出几缕乌黑的头发,缠上我的脚踝。那些头发带着河泥的腥气,越收越紧,勒得骨头生疼。舌尖的血腥味涌上来,我猛地啐出去,正溅在凤冠的“囍”字上。

纸糊的囍字瞬间洇开个黑窟窿,师父的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红蔻丹开始剥落,露出底下青黑的皮肤。“你师父的血……还挺管用。”他(她)歪着头笑,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着,“可惜啊,他早就把三魂七魄卖了一半,剩这点阳气,不够填沟的。”

后脑勺的树枝又抽了我一下,这次更重,像是有人在用力拽红绸。我借着月光往上看,看见树杈上坐着个小小的影子,穿着红肚兜,手里攥着那枚铜钱,正晃着腿朝我笑——是刚才放进河里的那个小东西!它怎么会在这里?

小东西突然把铜钱朝我扔过来,铜钱在空中打着转,发出嗡嗡的轻响,落地时正好卡在我的牙缝里。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往下走,刚才被勒出的疼立刻减轻了,沟壁里的头发也松了松。

“孽障!”师父(她)怒吼一声,伸手去抓小东西,却被树枝抽中手背,红蔻丹掉了一大块,露出森森白骨。小东西咯咯地笑,身影一闪,钻进了树洞里,树身突然剧烈摇晃,落下无数带着湿气的花瓣,和义庄窗洞上的一模一样。

师父(她)捂着流血的手后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我趁机从沟里爬出来,刚站稳,就看见他(她)的肚子在慢慢变大,像个吹起来的气球,青黑色的皮肤被撑得发亮,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个小小的轮廓在动。

“快……烧了它……”师父的声音突然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痛苦的挣扎,“用……用往生咒……”

是师父的声音!我赶紧摸怀里的黄纸,却发现护身符早就不见了,只剩半截被血浸透的符角。树洞里的小东西突然扔出个火折子,落在符角上,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来,带着股淡淡的檀香。

我捡起燃烧的符角,朝着师父(她)冲过去。刚要碰到他(她)的肚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不是之前的呜咽,是响亮的、带着愤怒的啼哭,震得我耳膜发疼。师父(她)的肚子猛地收缩,又猛地鼓起,青黑色的皮肤裂开了道缝,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混着几片干枯的花瓣。

“别烧!”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师父(她)的喉咙里挤出来,“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

符角的火苗突然变绿,烫得我手一松,落在地上熄灭了。师父(她)的肚子还在起伏,裂开的缝越来越大,里面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像是在拼命往外钻。树洞里的小东西又钻了出来,这次手里拿着根沾着河水的柳条,朝我比划着,像是让我用柳条去捅那道缝。

“用柳条……引它出来……”师父的声音断断续续,“它娘的煞气……困着它……出来就好了……”

我捡起柳条,刚要靠近,师父(她)突然朝我扑过来,指甲像刀子一样刮向我的脸。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手腕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滴在地上,立刻被沟里的头发吸了进去,头发突然变得更粗更长,像无数条蛇一样缠上师父(她)的腿。

“啊——”女人的尖叫响彻夜空,师父(她)被头发拽得跪在地上,肚子里的啼哭越来越响,裂开的缝里透出微弱的金光。小东西趁机从树洞里跳下来,抱着我的腿往上爬,爬到我肩膀上,对着那道缝吹了口气,金光立刻变得亮堂了。

“就是现在!”师父(她)突然大吼一声,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头发的束缚,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把柳条往自己肚子里塞,“快!捅!”

柳条没入裂缝的瞬间,师父(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青黑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师父原本的长衫。肚子里的金光突然爆开,从裂缝里钻出个小小的身影,穿着迷你的红嫁衣,闭着眼睛在哭——和小东西长得一模一样!

两个小东西在空中对视了一眼,突然合二为一,变成个半大的孩子,穿着完整的红嫁衣,手里拿着那枚铜钱和柳条,朝着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跳进了沟里,沟壁的头发立刻像潮水一样退去,露出底下青石板铺的地面,石板上刻着七个模糊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朵花。

师父软软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肚子上的裂缝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件沾满血污的长衫。他看着沟里的青石板,喃喃自语:“三十年前……也是在这里……七个姑娘……被活活埋了……”

我扶着师父坐起来,发现沟底的青石板上有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七枚铜钱,和女人手里的、捞尸人鱼竿上的一模一样,还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奇怪的符,符中央写着“喜煞”二字,旁边注着行小字:“以七女之魂,祭河神,求雨,未果,反成煞。”

“是……是当年的求雨符。”师父咳嗽着说,“我师父……就是当年的主持道士……他为了求雨,把七个不听话的姑娘……活埋了……”

远处的唢呐声突然停了,红月亮也被乌云遮住,四周变得一片漆黑。我听见沟里传来水声,不是雨水,是汩汩的、像是河水上涨的声音。低头一看,青石板的缝隙里开始往外冒水,带着河泥的腥气,很快就没过了脚踝。

“它……它们要出来了。”师父抓紧我的手,声音抖得厉害,“七个姑娘的怨魂……被孩子引出来了……我们……我们跑不掉了……”

水里浮出七张脸,都是年轻姑娘的模样,脸色青白,眼睛紧闭着,头发在水里漂着,像水草一样缠上我的腿。她们的衣服各不相同,有粗布的,有绸缎的,其中一个穿红嫁衣的,和义庄那具女尸长得一模一样。

“小师父,能帮我们梳梳头吗?”最前面的姑娘睁开眼睛,瞳孔是纯黑的,没有眼白,声音软软的,像义庄女人没发疯时的样子。

我想起刚才两个小东西合二为一时的鞠躬,又看了看手里的铜钱和柳条,突然明白了什么。我捡起地上的桃木梳(不知什么时候掉在这儿的),对着水里的姑娘们说:“我帮你们梳头,梳完头,你们跟我走,我把你们送到庙里,让佛祖超度你们,好不好?”

姑娘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水里的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膝盖,我能感觉到她们的头发在轻轻蹭我的手,没有之前的力气,像是在撒娇。我拿起桃木梳,从最前面的红嫁衣姑娘开始梳,她的头发很长,带着股淡淡的河泥味,梳到发尾时,掉出朵新鲜的花瓣,和河面上的、树洞里的一模一样。

梳到第七个姑娘时,天边突然泛起鱼肚白,红月亮彻底消失了,唢呐声和锣鼓声也不见了踪影。水里的姑娘们开始变得透明,头发化作水汽,身体慢慢融入水中,只有七枚铜钱留在水面上,打着转聚到一起,组成个“囍”字。

“谢谢小师父。”红嫁衣姑娘的声音在水面上飘着,带着释然的笑意,“我们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了……”

水渐渐退去,青石板恢复了原样,暗格里的油布包也不见了。师父靠在我怀里,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青黑退了,眼睛里的浑浊也散了,只是还在喃喃地说:“师父……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们……”

我抬头看向那棵树,树洞里的小东西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几片红花瓣。远处传来公鸡的啼叫声,一声,又一声,像是在宣告天亮了。

突然,怀里的师父动了动,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是那把油纸伞,断口处的黑红色不知什么时候修复了,伞面上的符纸也变得崭新,用朱砂画的镇魂符闪闪发亮。“这伞……是用她们的头发做的……”师父的声音很轻,“三十年前,我偷偷藏了她们的头发,让师父做成伞骨,想有朝一日……能赎罪……”

我撑开油纸伞,伞骨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唱歌。伞面上的符纸突然渗出淡淡的金光,照亮了周围的路,路的尽头,有个穿蓑衣的老头正背着鱼竿朝我们挥手,他身后的小船上,坐着个穿红嫁衣的姑娘,怀里抱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正对着我笑。

“走吧。”师父扶着我的手站起来,“该回义庄了,还有具棺材没钉好,是个老太太,昨天刚咽气,死前说要等她孙子来送终。”

我收起油纸伞,发现伞柄上多了个小小的刻痕,像朵花。刚走没两步,身后的沟里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水了。回头一看,青石板上放着朵新鲜的红花瓣,被晨露打湿,闪着晶莹的光。

远处的山坳里,传来寺庙的钟声,一下,又一下,清澈而悠远。我知道,事情还没结束,那个捞尸人,那个红嫁衣姑娘,还有那两个孩子,都还藏着秘密。或许三十年前的求雨,根本不是为了求雨;或许师父的师父,还有更深的阴谋;或许这条河,藏着比喜煞更可怕的东西。

但我现在只想扶着师父回义庄,钉好那口棺材,等老太太的孙子来送终。至于那些没解开的谜团,就像伞柄上的刻痕,总会在某个下雨的日子,慢慢浮现出来。

晨雾渐渐浓了,把我和师父的影子拉得很长,油纸伞的伞骨在雾里轻轻作响,像是有人在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调子温柔得像母亲的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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