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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岭的融雪顺着峡谷蜿蜒而下,在砾石间撞出细碎的银花。粟特商队的驼铃穿透晨雾,惊起一群岩羊,它们攀着陡峭的山壁,转眼便消失在灰褐色的岩层后。领头的老粟特人哈米德勒住缰绳,从怀中掏出羊皮地图,手指在\"疏勒\"与\"龟兹\"之间摩挲——这张地图已被他翻得卷了边,边角处用粟特文、汉文、鲜卑文三种文字标注着水源地,最新添的一行小字是\"阿蛮的新稻种试验田\",墨迹尚新。

\"孩子们,抓紧缰绳!\"哈米德回头喊道。三十多个西域孩童挤在驼背上,最小的阿依莎正用手指抠着驼鞍上的花纹——那是中原工匠雕刻的忍冬花,花瓣的弧度被她摸得光滑。女孩怀里揣着半块麦芽糖,糖纸是江南产的桑皮纸,上面印着简易的水车图案,是念安亲手给她的。

\"哈米德爷爷,长安的糖真的会甜到心里吗?\"阿依莎的声音带着奶气。她的父亲是于阗的玉石匠,三年前在战乱中被嚈哒人所杀,母亲带着她投奔疏勒的亲戚,恰逢念安的使者团招募西域孩童去长安求学,便含泪将她送上了路。

哈米德笑着从行囊里掏出块胡麻饼:\"比这饼还甜。当年白先生给我第一块麦芽糖时,我以为是天上的云掉下来了。\"他年轻时曾在邺城遇见过白凤翎,那时他还是个跟着商队蹭饭的孤儿,是白凤翎给了他第一份正经差事,教他辨认中原的草药与西域的矿石。

驼队行至疏勒河支流时,河面的冰刚融了一半,露出下面青绿色的水流。阿蛮带着十几个农夫正在河边搭建临时码头,见到商队便笑着挥手:\"哈米德大叔,可把你们盼来了!\"他比去年又高了些,身上的汉服袖口沾着泥点,腰间却系着西域的弯刀,那是疏勒王赐给他的成年礼。

孩子们欢呼着跳下骆驼,围着阿蛮带来的新稻种叽叽喳喳。稻种装在中原的陶罐里,罐身上贴着纸条,用汉文和西域文写着\"三月下种,五月除草\"。阿蛮蹲下身,给每个孩子手里放了一把稻种:\"这是白先生留下的稻种改良的,你们摸摸,比普通的谷粒饱满。\"

阿依莎捏着稻种,忽然指着远处的引水渠:\"阿蛮哥哥,那水车转得好慢呀。\"

渠边的水车确实转得缓,几个中原老农正围着西域青年比划,时不时蹲在地上画图。阿蛮解释道:\"他们在试新的齿轮,想让水车转得更快些。中原的李师傅说,白先生当年教过他,齿轮的齿距要像忍冬花的花瓣一样均匀,才能省力。\"

哈米德看着这一幕,忽然对阿蛮道:\"去年我去平城,鲜卑的贵族子弟都在学中原的《九章算术》,说要算出最好的马具尺寸。\"

\"那是自然。\"阿蛮从怀里掏出一本手抄的《水经注》,书页间夹着几片稻叶,\"白先生说,学问不分民族,有用的就是好的。\"他给商队补充了新的淡水和干粮,特意往阿依莎的行囊里塞了个小小的木雕水车,\"到了长安,把这个给范先生,他一看就知道是我送的。\"

离开疏勒时,天已擦黑。哈米德让驼队在河边扎营,升起篝火。农夫们围过来,给孩子们讲白凤翎教他们在盐碱地种稻子的故事——\"先生说,土地就像人,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他用真气把盐碱吸出来,自己却咳了血,第二天照样笑着教我们堆田埂。\"

阿依莎听得眼睛发亮,偷偷把阿蛮给的木雕水车放进河里,看着它在水流中慢慢转动。哈米德坐在她身边,望着远处疏勒城的灯火:\"等你们从长安回来,就能帮阿蛮哥哥造更大的水车了。\"

穿过塔里木河时,周楚带着士兵正在架设新的桥梁。桥墩已立起,用的是中原的夯土技艺,却在表层镶嵌了西域的青石,石上雕刻着商队穿越沙漠的图案。几个鲜卑士兵正帮着西域工匠抬石板,嘴里哼着中原的小调,调子却带着鲜卑的豪放。

\"哈米德大叔,孩子们,快来歇歇!\"周楚捧着个大陶罐走来,里面是热腾腾的羊肉汤,\"刚从北魏换来的羊,炖了西域的香料,尝尝!\"

孩子们捧着陶碗,看着士兵们用榫卯结构拼接桥面——中原的木匠负责搭建框架,西域的石匠则在栏杆上雕刻花纹,鲜卑的铁匠在给铆钉淬火,三种不同的技艺在阳光下交融,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周将军,这桥为什么不用钉子呀?\"阿依莎咬着羊肉,含糊不清地问。

周楚拿起一块榫卯构件:\"你看,这凸出来的部分叫榫,凹进去的叫卯,就像......就像你和长安的小朋友手拉手,不用绳子也能站得稳。\"他指了指栏杆上的忍冬花,\"这花纹是白先生教我们刻的,他说花要成对才好看,就像汉人、鲜卑人、西域人,凑在一起才热闹。\"

桥面上的最后一块木板铺好时,哈米德让孩子们站成一排,用粟特语、汉文、鲜卑语三种语言喊\"通车\"。声浪惊起水鸟,掠过河面飞向远处的佛塔,塔尖的金顶在阳光下闪着光,仿佛在回应这跨越民族的呼喊。

抵达龟兹时,佛窟前的空地上正热闹非凡。二十个中原儒生搭起的学堂前围满了人,一半是西域的孩童,一半是中原的工匠家属。范宁的门生李老先生正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字,教孩子们认读\"人水田\"三个汉字。

\"这'人'字,为什么是一撇一捺呀?\"一个西域男孩问道。

李老先生笑着拉起他的手和旁边女孩的手:\"你看,两个人互相扶着,才站得稳。就像白先生扶着你阿爷种稻子,你阿爷帮白先生找矿石。\"

孩子们似懂非懂,却都认真地跟着念。阿依莎挤到前排,看到地上的\"水\"字,忽然指着不远处的灌溉渠:\"先生,这个字像阿蛮哥哥的水渠!\"

李老先生大笑:\"正是!白先生说,汉字是从天地万物里来的,你们看这'田'字,是不是像你们家的耕地?\"

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纷纷捡起树枝在地上画,西域的孩童画得歪歪扭扭,却都带着一股认真劲儿。李老先生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哈米德道:\"白先生当年说,教书要先教孩子们看得见的东西,果然没错。\"

佛窟的第五层刚完成最后的彩绘,画师们正在用金粉勾勒壁画边缘。壁画上,粟特商队带着孩童穿越沙漠,中原的郎中在给西域的老人诊病,鲜卑的骑兵在帮农夫驱赶狼群,最显眼的位置留着一片丈许见方的空白,旁边用汉、粟特两种文字写着:\"待长安的孩童来此,补画江南的春天。\"

念安站在空白处,望着下方的人群。阿蛮正蹲在学堂旁,教中原儒生辨认西域的草药,他手里拿着的《本草纲目》是范宁手抄的,书页间夹着疏勒的稻叶与龟兹的花瓣;佛图澄的弟子与儒生坐在石阶上,争论着\"慈悲\"与\"仁爱\"的异同,旁边一个西域铁匠正用中原的淬火法打制农具,火星溅到他们的衣袍上,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将军,范先生的书信。\"亲兵递上竹简,上面的字迹清隽,是范宁的手笔:\"长安的孩童已选出二十人,带着活字印刷的字模和新培育的桑树苗启程了。他们说要在龟兹种桑树,教西域的姐姐们养蚕缫丝。\"

念安将竹简递给身边的李老先生,老先生看完笑道:\"白先生当年在江南种桑时就说,桑叶能养蚕,蚕能吐丝,丝能做衣,一件事连着另一件事,环环相扣才是生机。\"

画师们围过来,请念安为空白处题字。念安接过笔,却没有写,只是指着下方的孩子们:\"让他们来吧。\"

阿依莎第一个跑上前,踮着脚在空白处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麦芽糖,旁边用刚学会的汉字写\"甜\"。其他孩子纷纷效仿,中原的孩童画了江南的乌篷船,西域的男孩画了沙漠的骆驼,鲜卑的女孩画了草原的狼崽,最后竟凑成了一幅热闹的画卷。

画师们相视一笑,提笔在孩子们的涂鸦旁添上背景:麦芽糖的糖纸飘向江南的稻田,乌篷船的帆上画着西域的花纹,骆驼的铃铛连着鲜卑的马鞍,狼崽的脖子上系着中原的红绳。

夕阳西下时,念安站在佛窟顶层,望着远处的商队缓缓进入龟兹城门。商队里有中原的丝绸商,有西域的玉石贩,有鲜卑的皮毛客,他们牵着马,说着混杂的语言,却彼此熟稔地打招呼,交换着路上的见闻。

\"将军,北魏的使者来了,说拓跋嗣想派工匠来学习龟兹的彩绘技艺。\"周楚走上前来,手里拿着一封密封的书信。

念安接过书信,信封上盖着北魏的狼纹印,旁边却贴着半朵忍冬花,与她护心镜上的图案恰好吻合。\"告诉使者,欢迎他们来。\"她顿了顿,补充道,\"让阿蛮准备新的稻种,作为回礼送给拓跋嗣。\"

周楚应声而去,念安的目光却投向了葱岭的方向。那里的云层渐渐散去,露出后面连绵的雪山,山脚下隐约传来驼铃声,越来越近,带着江南的水汽与中原的墨香,正向着龟兹的佛窟而来。

她知道,那些来自长安的孩童会带来新的故事——他们会教西域的孩子唱江南的童谣,会学着用西域的颜料画雪山,会和鲜卑的小伙伴一起在石窟前放风筝。而佛窟的空白处,永远会留着新的位置,等待着更多的人来填补,就像这流动的时光,永远没有终点,却永远在生长。

驼铃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孩童的笑声,穿透佛窟的回响,向着更遥远的西域而去。念安的身影立在夕阳中,护心镜上的忍冬花与壁画上的图案交相辉映,在石窟的岩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仿佛在说:路还长,我们慢慢走。

龟兹佛窟的晨钟刚落,阿依莎就被一阵清脆的鸟鸣惊醒。她揉着眼睛爬起来,看到窗台上落着一只羽毛翠绿的鹦鹉,爪子上系着个小竹筒。女孩踮着脚取下竹筒,里面是卷桑皮纸,上面用汉文写着:“长安孩童已过葱岭,带桑苗三十株,活字模百个,盼与西域小伙伴共画江南春。”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孩童所书。阿依莎虽认不全字,却认得末尾那个小小的忍冬花印章——那是她在疏勒时,阿蛮教她画的第一个图案。她抱着竹筒跑出门,正撞见哈米德在给驼队装水,连忙举着纸喊:“爷爷,长安的哥哥姐姐要来了!”

哈米德接过纸,老花镜滑到鼻尖上:“好哇,他们带来的桑苗,正好种在佛窟前的空地上。”他转身对正在给佛窟描金的画师喊道,“快把第五层的空白处再擦一遍,让长安的小先生们好下笔。”

画师们笑着应和,手中的金粉簌簌落在衣袍上,像撒了层碎星。佛窟第五层的脚手架还没拆,最显眼的空白处用朱砂画了圈,旁边贴着张纸条,是念安亲笔写的:“画你所见,写你所感,不必求同。”

这日午后,葱岭方向传来阵阵驼铃,比往常更急促些。阿蛮带着几个疏勒农夫跑到山口张望,远远看见一支奇特的队伍——二十个中原孩童骑着小马,为首的女孩梳着双丫髻,腰间系着流霜剑样式的木剑,正是范宁的孙女范书砚。她身后跟着的孩童有的背着桑苗,有的抱着木盒(里面是活字模),还有个胖小子怀里揣着个陶罐,里面是江南的莲籽。

“我们来赴约啦!”范书砚看到阿蛮,举起手中的桑苗挥手。她的声音清脆,带着江南水乡的软糯,却透着一股不输男儿的利落。

阿蛮笑着迎上去,给每个孩童递上用疏勒新产的蜂蜜泡的酸梅汤:“快尝尝,这是用白先生教的法子做的,解暑。”

胖小子捧着陶罐,眼睛瞪得溜圆:“阿蛮哥哥,佛窟里真的有会笑的壁画吗?我阿爹说,白先生画的飞天会从墙上飞下来,给孩子们送麦芽糖。”

阿蛮被逗笑了:“等你见到就知道了。不过麦芽糖要自己挣——帮我们种好桑苗,管够。”

队伍行至佛窟前时,念安正站在第五层的脚手架上,指挥工匠调整采光。阳光透过新凿的天窗,恰好落在那片空白的岩壁上,像是特意为远方来客铺就的画布。她低头望去,见范书砚正踮着脚给阿依莎看她腰间的木剑:“这是照着白先生的流霜剑做的,我阿爷说,剑是用来守护的,不是用来打的。”

阿依莎摸着木剑上的忍冬花纹,忽然拉着范书砚往佛窟跑:“我带你去看我们画的麦芽糖!”

两个女孩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掠过正在搭建桑苗苗圃的农夫头顶。中原的老农正教西域青年如何修剪桑枝:“要留三分之一的嫩芽,就像白先生说的,做事不能太绝,要给别人留条活路。”青年似懂非懂,却认真地记下每一个步骤,剪子起落间,桑苗的断口渗出清亮的汁液,像极了春天的眼泪。

傍晚时分,佛窟前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长安来的孩童围着西域的小伙伴,用树枝在地上画江南的乌篷船:“船篷是弧形的,像忍冬花的花瓣。”西域的孩子则画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能看到白先生的白胡子,在云里飘。”

李老先生坐在篝火旁,给孩子们讲白凤翎在南郑教百姓种稻的故事。讲到先生用真气催发稻芽时,范书砚突然举手:“先生,我阿爷说,真气不是法术,是‘精诚所至’的意思。就像我们种桑苗,用心照料,它就会长得好。”

阿依莎跟着点头:“就像阿蛮哥哥守着引水渠,渠水就不会干。”

篝火噼啪作响,将孩子们的影子投在佛窟的岩壁上,忽长忽短,像极了壁画上那些正在生长的线条。念安站在远处,看着周楚正和鲜卑的使者核对商路图——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着各族的聚居地,中原的绿色、鲜卑的蓝色、西域的黄色,在葱岭以东汇成一片柔和的青色。

“将军,嚈哒人的使者也来了,说要送我们一批良种马,换长安的活字印刷术。”周楚指着远处牵着马的嚈哒人,他们的首领正笨拙地学着中原的拱手礼,给佛窟的画师们递上颜料。

念安望着那批神骏的马,忽然想起白凤翎曾说过:“马是用来拉车的,不是用来踏田的。”她对周楚道:“告诉他们,活字术可以教,但要答应不再侵扰西域小国,还要派工匠来学桑蚕技艺——让他们知道,织布比抢布体面。”

周楚领命而去,念安转身走向佛窟。第五层的空白处已热闹起来:范书砚正教阿依莎用中原的矿物颜料画桑叶,绿色里掺着一点赭石,说是“就像阳光照在叶子上”;胖小子蹲在角落,用西域的金粉给麦芽糖图案描边,说要“让它像星星一样亮”;几个鲜卑孩童则在岩壁底部画了条蜿蜒的河,一边写“长江”,一边写“疏勒河”,中间用箭头连起来,说是“白先生说的,水是连在一起的”。

画师们没有干涉,只是在一旁调颜料,偶尔指点孩子如何调色:“红色加一点黄色,就像成熟的杏子,是白先生最喜欢的颜色。”

子夜时分,阿依莎突然指着岩壁惊呼:“你们看!”

众人抬头,只见月光透过天窗,恰好照在孩子们的画作上。桑叶的纹路在光影中仿佛在摇动,麦芽糖的金粉闪着微光,两条河的箭头处竟映出一道淡淡的彩虹,将中原与西域的图案连在一起。最奇妙的是,彩虹的尽头,岩壁的阴影恰好构成一个白发老者的轮廓,正弯腰看着孩子们,嘴角似乎带着笑意。

“是白先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孩子们纷纷跪下,对着影子磕头。念安站在阴影里,指尖轻轻抚过岩壁,那里还留着孩子们稚嫩的刻痕,深浅不一,却充满力量。

她知道,这不是幻觉。就像佛窟里的壁画,每一笔都是人心的投射——你相信什么,就能看见什么。

次日清晨,范书砚发现自己的木剑不知何时被挂在了佛窟的栏杆上,剑穗上的红绳缠着一束刚开的忍冬花。阿依莎的竹筒里多了片桑叶,上面用真气烙着两个字:“继续。”

孩子们拿着桑叶跑到苗圃,见昨夜种下的桑苗竟抽出了新芽。老农们啧啧称奇,说这是“白先生显灵”,只有念安注意到,每个新芽的方向都朝着东方,朝着长安的方向。

哈米德在给驼队装货时,发现行囊里多了本手抄的《齐民要术》,扉页上多了几行字,是白凤翎的笔迹:“桑苗需三年方能养蚕,育人需十载方能成才,凡事慢慢来,急不得。”

念安将书递给阿蛮:“你看,先生从未离开。”

阿蛮捧着书,指尖抚过字迹,忽然道:“我想在疏勒建一座学堂,教农夫们识字算数,算清楚种稻子的收成。”

“好啊。”念安笑道,“让长安的孩童来当先生,西域的孩子当助手。”

远处的葱岭传来隐约的驼铃,比昨日更清晰些。周楚跑来禀报:“将军,长安又派来使者,说范先生组织了一批医者,要在西域建医馆,还带了新的痘苗,说是能预防天花。”

念安望向东方,晨雾中的佛塔金顶闪着光,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她知道,接下来的故事里,会有桑苗长成桑树,蚕宝宝吐出银丝,活字印刷出的书堆满学堂,医者的药箱里装着中原的草药与西域的矿石。而佛窟的岩壁,还会有新的空白等待填补——或许是江南的荷花,或许是漠北的牧草,或许是更远的波斯的星空。

孩子们已经拿着画笔爬上脚手架,新的颜料桶摆在旁边,中原的石绿与西域的群青并排而立,像极了并肩站在阳光下的他们。阿依莎踮着脚,在彩虹的尽头又画了个小小的忍冬花,范书砚在旁边补了片桑叶,两个女孩的手印重叠在岩壁上,一个沾着中原的黄土,一个带着西域的沙砾,却在时光里渐渐融为一体。

佛窟外的晨钟再次响起,惊起的飞鸟掠过正在苗圃劳作的人群,掠过牵着良种马的嚈哒使者,掠过核对商路图的周楚与鲜卑使者,一直飞向葱岭的方向。那里,新的驼队正踏着融雪而来,铃声清脆,带着江南的墨香、中原的药草香、西域的香料香,在群山间回荡,仿佛在说:故事才刚刚开始呢。

桑苗抽出第三片新叶时,龟兹佛窟迎来了第一缕穿堂而过的夏风。范书砚蹲在苗圃边,数着叶片上的脉络——她总觉得这些纹路像极了白先生留下的地图,弯弯曲曲却总能通向某个地方。阿依莎提着竹篮从佛窟里跑出来,篮子里装着刚从岩壁上敲下的硝石,是画师们用来制作颜料的原料。

“书砚姐姐,快看!”女孩举着块晶莹的硝石,阳光透过石头,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像不像长安的星星?”

范书砚笑着点头,忽然指着远处山口:“你看那是什么?”

一群骆驼正顺着山道蜿蜒而来,为首的驼铃比寻常商队的更响,铜铃上挂着的红绸子在风中翻飞,像极了中原新年时挂的灯笼。哈米德拄着拐杖迎上去,看清驼队首领的模样,突然老泪纵横:“是你?你还活着!”

首领翻身下马,露出一张被风沙刻满沟壑的脸,却是个中原女子。她抱着哈米德哭了半晌,才抹着泪道:“当年邺城大乱,我带着孩子们躲进了深山,靠着白先生教的草药知识才活下来。如今听说龟兹有学堂,就带着他们来了。”

女子身后跟着七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岁,最小的还在襁褓里,个个穿着打补丁的汉服,却都背着小小的药篓。“这是白先生当年教我们认的草药图谱。”大男孩掏出一卷发黄的麻布,上面用炭笔勾勒着当归、黄芪的模样,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治刀伤”“补元气”。

念安闻讯赶来时,女子正给佛窟的工匠看腿上的旧伤:“这是被羯人砍的,当年若不是白先生用真气护住心脉,我早死了。”她指着伤疤边缘淡粉色的新肉,“先生说,伤口会结疤,但只要还能走路,就要往前挪。”

范书砚突然指着女子腰间的荷包:“这个花纹,和我阿爷书桌上的一样!”荷包上绣着半朵忍冬花,针脚细密,显然是用心之作。

女子笑道:“这是白先生的手帕改的,他说花要凑成对才好看,可惜……”她没再说下去,只是将荷包解下来,递给范书砚,“你带着吧,说不定能遇到另一半。”

佛窟前的空地上,很快搭起了临时的草药摊。中原女子教西域的孩子辨认草药,西域的郎中则教她如何用当地的矿石制作膏药。阿依莎学着将硝石与草药混合,按照画师的指点制作红色颜料,范书砚在一旁用活字模印“止血方”,字模上的“血”字特意刻得少了一撇——李老先生说,这是白先生的意思,“少流点血,多留点情”。

三日后,鲜卑的使者带着拓跋嗣的亲笔信来了。信中说,北魏的工匠已掌握了活字印刷术,印出的第一本书是《白先生语录》,还说要在平城建一座“万宝阁”,收藏中原的丝绸、西域的玉石、江南的瓷器,让各族百姓都能见识天下的宝贝。

“拓跋王还说,想请将军去平城主持万宝阁的开阁仪式。”使者递上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完整的忍冬花,“这是用您当年送的那半朵玉佩的玉料雕的,说要凑成一对。”

念安摩挲着玉佩,忽然对使者道:“请转告拓跋王,开阁之日,我会带龟兹的画师去,把万宝阁的样子画下来,刻在佛窟的第六层。”

使者刚走,范宁的书信就到了。信中说,江南的莲籽在疏勒试种成功,阿蛮让人送来的新稻种亩产又创新高,最让他高兴的是,西域的孩童开始用中原的韵脚写诗,其中有句“忍冬花开花忍冬,长江水连疏勒同”,虽稚嫩却透着巧思。

“将军,您看!”周楚举着张拓片跑来,是孩子们用活字模印的第一首诗,旁边还印着阿依莎画的麦芽糖,“范先生说,要把这些诗编成书,叫《四海童声》。”

念安将拓片贴在佛窟的空白处,与孩子们画的桑苗、河流、麦芽糖并排。阳光穿过天窗,将这些稚嫩的作品照得透亮,仿佛能看到墨迹下流动的真气,从江南的莲田到疏勒的稻埂,从平城的万宝阁到龟兹的佛窟,一路蜿蜒,从未断绝。

这日深夜,佛窟突然传来异动。画师们提着灯笼赶来,发现第五层的岩壁上,孩子们画的两条河之间,竟多了一道淡淡的水流痕迹,像是有人用真气画上去的。水流的尽头,隐约有个白发老者的影子,正弯腰将一颗莲籽丢进河里。

“是白先生!”阿依莎指着影子喊道。

众人屏息凝视,却见影子渐渐淡去,只留下河面上漂浮的莲籽,在月光中泛着微光。念安走上前,指尖触碰岩壁,那里的温度竟比别处高些,像是刚被人温暖过。

“他是在告诉我们,莲籽要顺水走。”李老先生抚着胡须,“就像学问,要顺着人心走,才能到该去的地方。”

次日清晨,孩子们发现河面上的莲籽旁,多了行小字:“六月六,种莲时。”这是中原种莲的谚语,不知是谁刻上去的,笔迹却像极了白凤翎。阿蛮闻讯从疏勒赶来,带着农夫们在佛窟前挖了个池塘,将胖小子带来的莲籽小心翼翼地种下去。

“白先生说,莲出淤泥而不染。”阿蛮一边培土一边说,“我们这些从战乱里活下来的人,就该像莲一样,不管根扎在哪里,都要往光里长。”

西域的郎中在池塘边种上了薄荷,中原的女子栽下了艾草,鲜卑的孩子撒下了格桑花籽。他们说,要让这里的花也像人一样,凑在一起才热闹。

七月流火时,平城的万宝阁如期开阁。念安带着龟兹的画师和《四海童声》的书稿前往,阿依莎和范书砚也跟着去了,一个背着颜料,一个捧着活字模。队伍行至云中郡时,恰逢拓跋嗣在举行秋猎,见了他们便笑着下马:“我让人在万宝阁留了最好的位置,给佛窟的壁画留着。”

秋猎场上,鲜卑的贵族子弟正和中原的书生比赛射箭。一个鲜卑少年一箭射中靶心,却主动将奖品让给了射偏的中原书生:“白先生说,赢了不算本事,让对方服才算。”

书生红着脸接过奖品,是块西域的和田玉,上面刻着半朵忍冬花。他从怀里掏出块中原的墨锭,上面刻着另一半,笑着递给鲜卑少年:“我阿娘说,这叫‘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念安看着这一幕,忽然对拓跋嗣道:“万宝阁里,该多摆些孩子们的东西。”

拓跋嗣点头:“正有此意。我让人做了个‘童声角’,专门放《四海童声》和孩子们画的画。”他顿了顿,指着远处正在学中原礼仪的鲜卑孩童,“他们才是真正的万宝。”

佛窟的第六层在秋收时开始动工。画师们根据龟兹使者带回的草图,绘制万宝阁的盛况:拓跋嗣与各族使者并肩而立,中原的书生与西域的郎中交换医书,鲜卑的工匠向江南的画师请教染色技艺,最显眼的位置留给了“童声角”,一群不同民族的孩子围着《四海童声》的书稿,笑得灿烂。

阿依莎在书稿旁画了个大大的麦芽糖,范书砚则画了串江南的糖葫芦,两个女孩的手印再次重叠在岩壁上,这次沾满了金色的稻糠——那是从疏勒新收的稻子上蹭来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将军,嚈哒人的使者又来了!”周楚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创作,“说要送十匹良种马,换《四海童声》的书稿,还说他们的孩子也想学着写诗。”

念安望向西方,葱岭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那里的驼铃声又响了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热闹。她知道,佛窟的第六层永远不会完工,就像这条连接着江南与西域、中原与草原的路,永远没有尽头。

画师们开始调配新的颜料,准备绘制第七层的草图。孩子们围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该画些什么——有的说画平城的万宝阁,有的说画疏勒的稻田,还有的说画长安的学堂。念安没有干涉,只是在岩壁的角落,轻轻刻下了白凤翎常说的那句话:

“路还长,慢慢走。”

夕阳的余晖穿过天窗,将这句话照得金光闪闪,与孩子们的笑声、画师的调漆声、远处的驼铃声交织在一起,在佛窟里久久回荡,仿佛在回应着某个跨越时空的约定,又像是在召唤着远方的来客——他们正带着新的故事,踏着融雪,顺着河流,向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缓缓走来。

深秋的霜露打湿了龟兹佛窟的彩绘,第六层新绘的万宝阁壁画上,画师们正给拓跋嗣的衣袍添最后一笔石绿。范书砚踮着脚,看画师如何用西域的矿物颜料调和中原的胶矾,让颜色历久弥新。阿依莎抱着刚晒干的忍冬花,花瓣在阳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是用来给《四海童声》书稿染色的——李老先生说,白先生当年就用这花染过经书,说是“让文字带着草木的气息”。

“书砚姐姐,你看这花瓣上的露水!”阿依莎忽然指着花瓣上的水珠,里面映出佛窟顶端的天窗,像把倒悬的玉壶,“像不像白先生的流霜剑?”

范书砚凑近一看,果然见水珠里的光影流转,仿佛有剑气在其中盘旋。她想起临行前阿爷给的那半块玉佩,此刻正贴在胸口发烫,与阿依莎荷包里的另一半遥相呼应。

正说着,哈米德的孙子哈桑骑着快马从山口奔来,马背上的皮囊鼓鼓囊囊。“阿依莎妹妹,书砚姐姐,平城的《白先生语录》印出来了!”少年翻身下马,将皮囊里的书卷倒在地上,油墨的香气混着马汗味散开,惊得佛窟前的鸽子扑棱棱飞起,翅膀扫过新栽的桑树枝,落下几片带霜的叶子。

书卷的封面上,白凤翎的画像用木刻套色技法印成,白衣立于雪山,身边围绕着各族孩童,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书卷。阿依莎摸着画像上先生的胡须,突然发现那胡须的线条与佛窟第六层的忍冬花纹一模一样。

“你看这里!”她指着画像角落,那里有行小字:“龟兹的莲花开了,我在池塘边等你们。”

孩子们顿时欢呼着冲向池塘。夏日种下的莲籽果然开了花,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晨露,花心的莲蓬饱满,像极了中原的毛笔头。范书砚摘下片荷叶,发现叶面上用针尖刻着字:“莲叶能包饭,莲茎能入药,莲子能生根,万物皆有用。”

“是白先生刻的!”胖小子举着荷叶跑向佛窟,想让画师们把这句话刻在岩壁上。路过草药摊时,中原女子正教西域郎中辨认莲茎的药用价值,见了荷叶上的字,忽然红了眼眶:“先生当年在邺城,就是用莲茎给我们治的咳嗽。”

佛窟的第七层开始绘制时,来了位特殊的画师——嚈哒王的小儿子,才十岁,却已能熟练调配西域的矿物颜料。他带来的颜料中,有一种罕见的群青色,是用葱岭以西的青金石磨成的。“我父王说,这是给白先生的礼物。”小王子用生硬的汉语说,手指着佛窟的空白处,“我想画条从嚈哒到长安的路,路上都是商队,没有刀兵。”

念安正在指导工匠调整第七层的采光,闻言回头笑道:“好啊,就画在万宝阁的旁边,让两条路连起来。”

小王子仰头看着她胸前的护心镜,突然指着上面的忍冬花:“我母后来自波斯,她说这种花在波斯叫‘生命之藤’,能从石头里钻出来开花。”

范书砚接口道:“阿爷说,白先生的真气就像这花藤,能钻进人心,让仇恨长出善意。”

画师们听得入神,手中的画笔不知不觉间,竟将中原的工笔、西域的晕染、波斯的金线织法融在一起,让第七层的壁画有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当小王子用青金石颜料画出第一条商路时,佛窟外突然传来一阵欢呼——疏勒的阿蛮带着农夫们送新米来了,稻穗饱满,压弯了扁担,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白先生改良的稻种,亩产比去年又多了三成!”阿蛮擦着汗,给每个孩子手里塞了把新米,“范先生说,要在龟兹建座碾米坊,用中原的水碓技术,让西域的百姓也能吃上白米饭。”

孩子们捧着新米跑到池塘边,将米粒撒进水里,引得锦鲤争食。范书砚忽然发现,米粒落水的涟漪与佛窟第七层的商路图纹路重合,仿佛天地间有双无形的手,在编织着一张跨越地域的大网。

深秋的第一场雪落下时,平城的使者带着拓跋嗣的亲笔信来了。信中说,万宝阁的“童声角”又添了新藏品——鲜卑孩童用中原的活字印刷术印的《算术》,上面画着西域的驼队运输图,用鲜卑文标注着货物重量。

“拓跋王还说,想请龟兹的孩子们去平城过新年。”使者指着随行的马车,里面装着给孩子们的礼物:鲜卑的皮毛斗篷、中原的绢帕、西域的玉石雕刻,每件礼物上都系着忍冬花结。

念安望着窗外的雪,忽然对孩子们道:“想去平城的,就跟着使者走;想留下的,就帮画师们完成第七层的壁画。”

范书砚和阿依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留下!”她们要等莲籽成熟,要看着碾米坊建成,要把池塘边的新发现画进壁画里——昨夜的月光下,她们看见池塘的倒影中,佛窟的七层岩壁连成了座通天塔,塔顶站着白发老者,正朝着长安的方向招手。

使者离开的次日,碾米坊的工匠们发现,新运来的水碓零件上,每个榫卯接口都刻着半朵忍冬花,与龟兹本地打造的零件恰好拼合。“是白先生在帮我们!”工匠们欢呼着组装机器,水流冲击水轮的声音与佛窟的晨钟交织在一起,像首跨越时空的歌谣。

佛窟第七层的壁画完成最后一笔时,天降瑞雪。孩子们站在壁画前,看着嚈哒小王子画的商路与中原画师画的水路在云端交汇,交汇点上,白凤翎的身影正弯腰给各族孩童分发书卷,流霜剑斜靠在一旁,剑穗上的忍冬花与每个孩子手中的书卷封面相呼应。

“你们看那里!”阿依莎指着壁画顶端,那里的留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字,像是雪水凝成的:“第八层,该画长安的雪了。”

孩子们抬头望去,只见天窗的积雪正簌簌落下,在岩壁上积成薄薄一层,仿佛在为新的壁画铺就底色。范书砚摸出胸口的玉佩,见上面的忍冬花纹在雪中竟泛起微光,与阿依莎荷包里的另一半同时发烫,仿佛有暖流顺着血脉涌遍全身。

远处的驼铃声穿过风雪而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哈桑跑来报告,说长安的商队带着新年的礼物来了,有江南的丝绸、中原的笔墨、还有范宁新印的《四海童声》第二卷,扉页上印着龟兹孩子们画的麦芽糖与莲花。

念安站在佛窟最高处,望着风雪中的山口。商队的身影渐渐清晰,为首的驼铃上挂着两朵忍冬花,一朵白,一朵黄,在风雪中轻轻摇曳。她知道,第八层的壁画不会是终点,就像这永远在下的雪,永远在开的花,永远在路上的人,故事才刚刚写到最热闹的地方。

雪越下越大,将佛窟前的池塘、桑苗、草药摊都盖上了层白绒。孩子们的笑声穿透风雪,与水碓的转动声、佛窟的钟声、远方的驼铃声交织在一起,在龟兹的山谷间回荡,仿佛在说:别急,春天就要来了。

长安的雪总带着江南的温润,落在龟兹佛窟的琉璃瓦上,簌簌有声,像极了范书砚记忆里阿爷翻动书页的声响。她踩着积雪跑到池塘边,昨夜结冰的池面上,不知是谁用树枝画了个大大的“春”字,笔画间的冰碴透着下面青绿色的水,隐约能看见越冬的莲子在泥里动了动——像是在伸懒腰。

“书砚姐姐,你看!”阿依莎举着块冻成冰的麦芽糖跑过来,糖块里冻着片忍冬花瓣,是她入冬前特意封存的。女孩的鼻尖冻得通红,呼出的白气在阳光下散开,与佛窟前桑树上的雪雾融为一体。

范书砚接过糖块,透过冰层看向佛窟第七层的方向。那里的画师们正借着雪光绘制壁画,嚈哒小王子用青金石颜料画的商路已经蔓延到了波斯,中原画师添的船队正从长安出发,船头画着忍冬花纹,船尾飘扬的旗帜上写着“和”字。

“哈桑哥哥说,平城的万宝阁又添了新东西。”阿依莎指着山口,那里的积雪被踩出条小径,哈米德的商队正缓缓走来,驼铃上的红绸子裹着雪,像串倒挂的糖葫芦。

哈桑牵着头骆驼走在最前面,骆驼背上的木箱上贴着张纸条,用汉文写着“平城新米”。少年见到孩子们,笑着解开木箱:“拓跋王用白先生的稻种在漠北试种成功了!这是新收的米,特意送来给佛窟的画师们熬粥。”

米香混着雪气散开,引得佛窟里的工匠们都探出头。中原女子用新米熬了粥,往里面加了西域的葡萄干和鲜卑的奶酪,分给孩子们:“白先生说,食物要混着吃才香,就像人要凑着过才暖。”

胖小子捧着粥碗,跑到第七层的脚手架下,指着壁画上的波斯商队:“画师叔叔,能给他们画碗粥吗?天冷了,喝口热的才有力气赶路。”

画师们大笑,当即调了暖黄色的颜料,在商队旁添了个熬粥的陶罐,罐身上同样刻着忍冬花。颜料未干时,范书砚忽然发现陶罐的阴影里,颜料自动晕染出个小小的“白”字,像极了先生的笔迹。

雪停时,念安收到了范宁的急信。信中说,江南遭遇罕见的春寒,新播的稻种受了冻,阿蛮送去的疏勒稻种却抗住了低温,范宁想请龟兹的农夫去江南指导育种。“孩子们说,这是白先生在保佑。”信的末尾,范宁特意加了句,“书砚的母亲做了新的忍冬花糕,托商队带来了。”

念安将信递给范书砚,女孩摸着信上熟悉的字迹,忽然想起临行前母亲教她蒸糕的样子:“要放三分糖,七分面,就像做人,甜少点,实在多点。”

佛窟的第八层开始筹备时,嚈哒王亲自来了。他带来的礼物中,有架西域的天文仪,能观测二十八宿,上面的刻度用汉文、粟特文、鲜卑文三种文字标注。“我想在万宝阁旁建座观星台,”嚈哒王用生硬的汉语说,指着天文仪上的北斗七星,“白先生说,星星不分国界,就像水往低处流,人往好处走。”

念安正站在第八层的脚手架上,指挥工匠调整天窗的角度,让阳光能恰好照在壁画的中心。闻言回头道:“好啊,让龟兹的画师去帮你们画星图,中原的儒生教你们算星象,鲜卑的牧民给你们当向导。”

嚈哒王望着她胸前的护心镜,忽然从怀里掏出块玉佩,上面刻着半朵忍冬花:“这是我母后来自波斯的嫁妆,说要找另一半。”

念安解下自己的护心镜,镜面的忍冬花与玉佩的花纹果然严丝合缝。阳光透过拼接的花纹,在岩壁上投下完整的花影,像朵盛开的忍冬,将中原、西域、波斯的图案都拥在怀里。

“春天来了。”不知是谁喊了声。孩子们纷纷涌向池塘,见冰面已融了大半,粉白的莲花顶着残雪冒出花苞,莲子在水底悄悄发了芽。中原女子蹲在池边,将莲籽捞出来分给各族孩童:“拿着,种在你们家乡的土里,明年就能长出新的莲花。”

阿依莎捧着莲籽跑向佛窟,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画师们。路过草药摊时,见西域郎中正在晾晒新采的忍冬藤,藤条上的露珠滴落在石板上,晕开的水痕竟连成了条小路,从佛窟一直通向山口,仿佛在指引新的来客。

第八层的壁画主题定为“星夜”。嚈哒王的小王子用青金石颜料画星空,中原的儒生标注星名,鲜卑的使者添了游牧民族的星象传说,最中央的位置留给了孩子们——他们用手指蘸着颜料,在北斗七星的斗柄处画了串忍冬花,说要“让星星也能闻到香味”。

画到深夜时,哈桑突然指着天窗:“你们看!”

众人抬头,只见一轮满月悬在夜空,月光透过天窗,恰好照在壁画的中心。孩子们画的忍冬花在月光下泛着银光,星空中的每颗星星都像在眨眼,壁画上的商队、船队、观星台仿佛都活了过来,驼铃声、船桨声、孩子们的笑声在佛窟里回荡,织成张无形的网,将天地万物都拢在其中。

“是白先生在看我们吗?”阿依莎轻声问。

念安站在月光里,护心镜上的忍冬花与壁画上的图案重叠,忽然觉得有股暖流顺着指尖涌入岩壁。她知道,第八层的壁画完成时,第九层的筹备就该开始了——或许画江南的新莲,或许画漠北的麦田,或许画波斯的星空,或许画更远的地方。

山口的驼铃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格外热闹,带着江南的水汽、漠北的风沙、波斯的香料,穿过融化的雪水,顺着抽芽的桑枝,向着佛窟的方向而来。孩子们举着刚画好的星图跑出去迎接,莲籽在他们的衣兜里轻轻晃动,像在说:别急,我们还有很多故事要讲。

念安的目光越过孩子们的头顶,望向远处的雪山。阳光正从雪山顶上探出头,给佛窟的琉璃瓦镀上层金边,第八层的天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只睁着的眼睛,望着这片正在苏醒的土地,望着那些永远在路上的人。

她知道,这故事永远不会有结尾。就像忍冬花会年年盛开,莲籽会处处生根,笔墨会代代相传,只要还有人愿意相信善意,愿意种下希望,愿意在风雪里等着春天,故事就会一直写下去,写在佛窟的岩壁上,写在孩子们的笑声里,写在每颗向着光生长的心上。

第八层的最后一笔落下时,范书砚忽然发现,自己胸前的玉佩与阿依莎荷包里的另一半,在阳光下合二为一,化作朵完整的忍冬花,影子投在第九层的空白岩壁上,像在为新的故事写下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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