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安仓门前,近百只火把发出的光芒,恰巧掩盖了远处夜空中飘起的缕缕黑烟。
直到那个骑在马上的将军使劲抽了抽鼻子:“什么味?”
小校经此提醒,也用鼻子嗅了嗅,而后就猛然想起什么,迅速转身看向富安仓。
只见,此时的富安仓上空,点点繁星已经被升腾起的团团黑烟所包围,仔细分辨似乎还有火光掺杂其中。
“啊!火!!!”
不等小校反应过来,将军已经怪叫一声,目眦欲裂的看着浓烟中透出的缕缕火光。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命令规矩了,粮仓一旦烧毁,自己全族老少的性命也就交代了。
将军当即手起刀落,将挡在马前的小校砍倒在地,而后就用刀指向门后的弓箭手:“快给爷爷开门!!!”
此时的数十名弓箭手,也齐齐傻了眼。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戒备森严的富安仓如何会燃起大火的。
终究有几个反应快的,扔下手里的弓箭就跳到地上,连滚带爬的打开大门,放门外那些兵卒进来救火。
稍后,将军一边指挥着手下冲进火场救火,一边派亲兵去通知城里的水龙队,让他们迅速赶过来。
相较于官兵的慌乱,那些负责押解犯人的衙役则显得冷静非常。一个个有条不紊的押解着人犯回到车上,又吩咐车夫将车赶回大牢,免得被人犯趁机溜走。
自从张义确认了火起,就不再关注粮仓那边。毕竟,这种量级的大火,仅靠木桶之类的工具是无法扑灭的。
此时,他的目光正盯着囚车离开的方向。
在随手扔下一把铜钱,当做茶资后,张义就迅速下到一楼从后门溜了出去。
一路上,张义借助夜色的掩护和对地形的熟悉,始终远远的坠在囚车后面。
就这样,经过一炷香的跟踪,张义终于尾随着囚车来到了北枢密院附近。
等眼见着那伙人将囚车押进后门,张义这才找了处阴影藏身,开始计划下一步行动。
良久,僻静的小巷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声。
“哎!”
张义经过反复权衡,只能选择暂且放下个人恩怨,将注意力放在破城这件大事上。
毕竟,在亲眼见证了萧思礼还活着的事实后,那些自己想要炸死的其他人,他们是否也安然无恙呢?
他必须连夜探查清楚,做到心中有数。
好在,那些都是高官,居住的府邸相对集中,不需要张义满城乱跑。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算累死他,也别想仅凭双腿,在一夜间将情况查清楚。
稍后,张义就来到枢密使耶律寿的府邸附近,等他看见挂在府门上的四只白色灯笼和摆在两侧的纸人纸马,只感觉一阵欣慰。
短暂的休整过后,他又来到位于皇城附近的另一座府邸,饶乐郡王耶律宗愿的王府。
眼见着门前同样摆放着纸人纸马,悬挂于门头的五只白色灯笼,在风中左右摆动,让张义不免有些自得起来。
小爷的安排还是很有成效的嘛,至少两只最大的已经死了。
下一家……。
一夜的忙碌,一夜的奔波,张义终于将目标人物的府邸跑了个遍。最后发现,那些该杀的,想杀的,除了萧思礼以外,无一人能够幸免,都已经死的透透的。
那么萧思礼为啥没死呢?
张义怀揣着这个疑问,重新回到了大宅。
此时已经是天色渐亮,他刚来到后院,就听侧后方传来一声轻咳。
循声望去,就见庞成几个顺着后堂的立柱,从上面溜了下来。
“你们怎么出来了?”
张义对几人的擅自行动很是不满,说话的语气也满是责怪之意。
只见这三人不仅不以为意,还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
“郎君,昨晚那把火是你点的不?”庞成自认跟刘奇很熟,主动开口问道。
张义没有回答,而是不耐烦的说道:“赶快把痕迹清理干净,有话回阁楼上再说。”
“哦!”
庞成尴尬的挠了挠头,与另外二人对视一眼,才悻悻的各自散开,去清理之前留下来的脚印等痕迹。
张义则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了杂物间,等爬上阁楼,就先问了郑书旗的身体状况。
听说一切安好,他这才舒服的躺在地板上,望着房顶发起了呆。
“郎君。”
“怎么了?”
“听他们说,昨晚城里着大火了?”
“嗯,有这么回事。”
“烧的哪儿啊?是你点的不?”
“不是!”
张义态度极其肯定的摇了摇头:“是一位真正的大英雄。”
说到这里,张义的视线有些模糊。郑硕的音容笑貌,反复在脑海中回荡。
“大英雄?”
郑书旗没有注意到这些,又试探问道:“是咱们的人吗?”
“嗯!皇城司的。”
对于郑硕的身份张义不打算隐瞒,甚至还有种冲动,想将对方的英勇事迹亲口告诉每一个人。
郑书旗一听是同僚立即来了精神,转过头看向张义:“谁啊?叫什么名字,或许我还认识呢!”
这时,杂物间的房门被人推开,清理了痕迹的庞成几人走了进来。
庞成先让另外两人上去,而后又搬了几筐杂物挡在楼梯的位置,这才顺着魏三扔下来的绳索攀爬上来。
张义冷眼旁观着整个过程,直到庞成在身旁坐定,才赞许的点了点头。
庞成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又将之前的问题抛了出来:“郎君,昨夜那场火烧的是哪儿啊?”
“富安仓。”
张义回答了一句,就枕着胳膊舒服的躺在地板上。
听说是富安仓着火了,所有人都是激动不已,缠着郎君再给自己说说整个过程。
张义并没有急于讲述,而是轻声问道:“你们认识一个叫郑硕的吗?”
“郑硕?”庞成三人听到这个名字,茫然的摇了摇头。
倒是郑书旗在口中默默念叨了几遍,而后才精神一振:“我想起这个人了,他比我稍晚进皇城司,我刚获准独立办差的时候,他才被招进来,说起来还有过几面之缘呢。”
张义又问了相貌特征,确认无误后,才将自己如何派郑硕去富安仓潜伏,又有如何放火,最后身死的事情说了。
当几人听说辽人准确的喊出郑硕名字时,都没有感到诧异。秘谍的工作向来如此,稍有疏忽就会暴露身份,这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一直到了最后,听说郑硕为保守秘密悍不畏死的时候,几人无不深感惋惜。
“哎!太可惜了!”
“是啊,眼看着都事成了。”
“是已经事成了!只可惜暴露身份了。哎!不该啊!”
在庞成几人替逝者感到惋惜时,郑书旗有着不同看法。
“我说句不好听的,郑硕这一死,对他或许是件好事。”
见几人都不善的看向自己,他连忙解释:“至少不用受那酷刑之苦。”
他可是经历过酷刑折磨的,对那一过程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声:“哎!也不知道丁掌柜几个怎么样了,不知能不能应付审讯,可别暴露身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