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薛远下班后,两人计划着出门吃饭。
地下车库的冷光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想吃清淡点?城东新开了一家淮扬菜馆,评价挺高。”
薛远侧头,目光温柔地落在谢时微脸上。“宝宝要不要去尝尝看?”
“好,都听你的。”
谢时微笑着回应,指尖无意识勾了勾薛远的手指。
薛远拉开副驾驶车门,手掌习惯性地护在谢时微头顶,防止他碰到车框。
然而,就在谢时微弯身准备坐进去之际。
一道裹挟着怒气的黑影从旁边停着的越野车猛地冲出。
来人是程嘉树!
他在这里蹲守已久,现在终于让他蹲到了!
“薛远你这个王八蛋——”
程嘉树的怒骂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薛远身后的青年脸上,瞳孔剧烈收缩。
那张脸。
那微微蹙眉的神态。
以及那身独特的气质。
与记忆中的“时微哥”是那么惊人的相似。
然而,震惊只是一闪而过。
随即被无尽的悲伤和怒火淹没。
尤其是看到薛远对眼前这个“赝品”如此呵护备至,这份特殊和温柔本该只属于他早已死去的时微哥啊!
“你……”程嘉树的声音突然哑了,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你凭什么……”
薛远下意识将谢时微护在身后,眼神瞬间冷厉:“程嘉树,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
程嘉树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目光扫过薛远身后的青年时,瞬间迸射出痛心疾首的悲愤:
“薛远!六年!才六年啊!你就找个这么像的替身来恶心我哥的在天之灵?”
他攥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朝着薛远那张臭脸砸去。
“我打死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哥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为你挡刀!”
然而,他的拳头却在半空中被一只白皙的手稳稳截住。
不是薛远。
程嘉树愕然抬头,对上了一双平静无波的丹凤眼。
是那个“替身”!
他竟然拦住了自己?!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程嘉树简直要气疯了,用力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对方的手劲出乎意料的大。
他彻底被激怒,口不择言骂道:“一个替身玩意儿,还挺会护主!仗着这张脸爬上了姓薛的床,就真当自己是正主了?呸!等你这张脸垮了,你看他会不会一脚把你踹开,再找个更年轻更像的!”
“给我闭嘴!”
薛远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够滴出水,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程嘉树见薛远竟然还敢心疼“替身”,猛地转向薛远,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薛远!我当年真是瞎了眼,还当你是个痴情种!原来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下贱玩意儿!狗渣男配冒牌货,你们俩还真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绝配!顶配!天仙配……”
刻薄的辱骂和程嘉树粗重的喘息在车库回荡。
“够了,嘉树。”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响起。
清晰地压过了程嘉树的怒骂。
程家树如同被按了暂停键,再次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个被他骂作“替身”的漂亮青年。
对方松开了钳制他的手,缓缓向他走来。
青年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不悦。
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和一丝……看自家不懂事弟弟般的无奈。
不懂事的弟弟?
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嘉树。”
谢时微看着眼前比六年前成熟了更多,眉宇间却依旧带着倔强和冲动的青年。
语气透着怀念,叹息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就炸?”
“你……你……”程嘉树浑身一僵。
这熟悉的语气和神态,还有这带着点纵容、又透着点无可奈何叫他“嘉树”的腔调……
和他记忆深处的时微哥,竟然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程嘉树震惊地瞪着谢时微,大脑一片空白。
谢时微看着他震惊到失语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容,带着点调侃:
“怎么?嘉树,这么多年没见,连你哥都不认识了?”
“哥……?”
程嘉树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
“嗯。”谢时微应了一声,从容而肯定。
明明眼前的人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分,可那眼神里的从容笃定,那周身沉淀的气场,却熟悉得让程嘉树的灵魂都在发颤。
谢时微无视程嘉树依旧呆滞的表情,笑着说道:
“还记得京大后街那家‘老王烧烤’吗?你喝醉了,抱着电线杆喊‘我要给时微哥当一辈子的乖弟弟’,结果吐了人家老板一门口,最后是我和阿远把你拖回去的,还被宿管阿姨骂了一顿。”
他的语气带着怀念的笑意。
程嘉树瞳孔猛地收缩。
这件事太糗了,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谢时微没有停下,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沉重:
“还有六年前冬天……那起周管家主使的绑架案,我们半夜一起跳窗逃跑,可惜惊动了门口的绑匪,后来我们兵分两路,但是我当我遇险时,是你中途折返砸晕那个绑匪,救了我……虽然后来我们还是一起被抓住了……”
程嘉树感觉自己的脑子炸开了。
当年绑架案半夜逃跑发生的一切,这些是只有他和他哥才知道的秘密。
连薛远都不知道。
“……哥?真……真的是你?”
程嘉树眼眶发红,声音发抖,带着哭腔:“你真的……没有死?那当年的葬礼……还有被我们亲手送进火葬场的人?”
“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
谢时微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程嘉树剧烈颤抖的肩膀,语气温和地安抚。
“但我确实没死。”
他瞥了一眼身旁神色紧绷的薛远。
于是借用了薛远对外的统一说法。
“当年我伤得很重,心脏几乎骤停,才造成了死亡的假象,之后为了安静养病和治疗,阿远秘密将我送出了国……为了不受外界打扰,阿远于是所有的事情全部隐瞒了下来。”
至于容貌上那些无法解释的差异,他巧妙地用药物作用和时间原因模糊带过。
“哥!”
谢时微的解释瞬间打消了程嘉树所有的不解和困惑。
他再也忍不住,他再也控制不住,像一头蛮牛般狠狠撞进谢时微怀里,双臂死死箍住他,嚎啕大哭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哥你没死就好!回来就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那么不长眼!”
谢时微被他勒得闷哼一声,眉心微蹙。
薛远见青年脸色微微发白,忍无可忍。
铁钳般的手抓住程嘉树的后衣领,毫不留情地将人从谢时微身上撕开,声音冷得像冰渣:
“抱够了没有?现在该信了?”
“他就是时微,不是什么替身。”
程嘉树被拽得一个趔趄,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
与此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手足无措地看向谢时微,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愧疚:“时微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刚才……我刚才气昏头了!我不该骂你!我混蛋!我眼瞎!我该打!”
他懊恼地抬手就要抽自己耳光。
谢时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无奈道:“行了,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