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平觉得自己好像被坑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陛下……”
“林大人思虑周全,燕南王又愿意让步,实在再好不过。”
穆武帝一句话,将林雪平所有的话堵了回去。
——陛下心意已决!
燕南王自是十分欢喜,回头看到林雪平脸色不佳,还不忘关切询问,“林大人可是身体不舒服?陛下已经听了你的建议,怎么你反而好像不怎么高兴?”
“怎么会!?”
林雪平条件反射地反驳,迎上周围不少望过来的打量的眼神,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
他轻吸口气,扯了扯嘴角。
“陛下圣明,广纳谏言,这是臣等的福气。”
说罢,他便又退了回去,先前要同燕南王力争一二的气势悄然不见。
燕南王也懒得搭理他,冲着叶云风招手。
“阿风,愣着干什么,还不叩谢隆恩?”
叶云风其实也没想到今天这件事居然会发展成这样,他早料到南胡那群人不会放过他,势必要想方设法拿他开刀。
但最后……
他分担没有被伤及分毫,还晋升了?
叶云风反应极快,立刻跪地谢恩。
“末将叶云风谢陛下圣恩!日后必当尽心竭力,护边城安宁,万死不辞!”
少年身形瘦削却挺拔坚韧,每一字每一句,虽还青涩,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决绝!
铿锵有力!
这一句也令得整个大殿之中的朝臣为之震动,心神激荡。
无数目光落在叶云风身上,神色复杂。
难怪……难怪燕南王会如此护着他,这样的心性,这样的天生将才,何其难得?
只要给他时间……将来必定不可限量!
……
此时此刻,最为难堪的,就是南胡使团。
他们这一次来,本打算把拓跋予带回去,顺便找到那个将他射伤的人,想办法报仇雪恨。
谁知道——
司寇极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不是他太过心急,主动问起叶云风,还故意说了那一番夸赞的话语,也不可能让燕南王抓住机会反将一军!
本以为是挑拨,结果人家毫不在意!还顺带踩着这梯子往上走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大局已定,穆武帝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允准了燕南王的这个请求,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
身后有人忍不住小声劝道,“大人,这、这怎么办?”
司寇极也想问,怎么办!?
他屏住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罢了,这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不能来硬的。
无论如何,先把最重要的事儿解决了!
“今日之事,我等回去之后,自会全部如实转告国君。”
除了给出这挽尊的一句话,司寇极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但,这个人,我们还是要带走的。”
这场谈判的本质,双方都清清楚楚。
既然对方公然增兵,那他们也不用太过客气。
司寇极的忍耐力也到了极限,说话的时候语气俨然硬了许多。
他们都明白——这是交换!
果然,穆武帝这一次欣然应允。
“既然你们心意如此坚决,那——朕也无有不可。相信你们国君定然能处理好此事,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结果。”
……
拓跋予终于被南胡使团带走。
等一行人来到下榻休息的府邸,一切收拾妥当,天色已经擦黑。
司寇极将其他人尽数屏退,只带着戎柯进了房间。
屋内,拓跋予躺在床上,双眸紧闭,脸色苍白。
——自从他知道自己保住了性命以后,心神乍然松懈,就直接在殿上晕了过去。
这一路上,众人都很是担忧,奈何周围耳目众多,他们也不好做什么。
只能等到现在,派人在外面守好,确定安全了以后,才终于敢来。
司寇极眉头紧锁,满脸担忧之色,“肃王殿下身体状况看起来很是不好,水家主,您快帮忙看看吧!”
出发之前,他们就已经预想到拓跋予在这里必定受尽折磨,本打算带个御医来,又怕太惹眼,引人怀疑,就放弃了。
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眼前这位了。
戎柯,哦不,他真正的名字是水行秋。
他来到拓跋予床边,神情漠然地拉起拓跋予的手腕。
南胡人都知道,水家新任家主水行秋擅行蛊毒之术,自然也懂一些医理。
水行秋微微垂眸。
司寇极也不敢打扰,双手紧张地攥了起来。
片刻,水行秋松开手,“他之前应该经历过长期的饥饿和虐待,肩上的箭伤比较严重,骨头都被射穿了,而且一直没能得到很好的治疗,以后这边的肩膀算是废了。”
“什么!?”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司寇极心尖儿还是狠狠颤了颤。
“他、他们竟敢——”
“他们有什么不敢的?”水行秋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正因为知道他的身份,才会下了更重的手。何况,就他先前做的那些事儿,但凡换个人,早就不知道被杀了多少次了。他还能活到今天,已是难得。”
若拓跋予真的只是个流寇头子,第二天一早,他的脑袋就会被挂在城门示众,哪里还等到今日?
司寇极欲言又止。
水行秋手指轻挥,指下一抹寒芒。
只见那道冷光一闪而过,拓跋予肩上的衣服就被无声划开,露出他本来的伤口。
虽然经历了清洗,但他这伤口长期溃烂,早就没了原先的模样。
司寇极心有不忍地偏过头去,沉痛不已,“若国君见此,不知何等心痛!”
“该庆幸他是这个时候被抓的,天气虽然转暖,大体上却还是很冷的,若是夏日——”
水行秋剩下的话不必多说,司寇极也听得明白。
满腔愤懑积压,司寇极只觉得憋屈至极!
水行秋却似乎早已看惯了这样的场面,干脆利落地处理了拓跋予的伤口,又重新帮他上了药。
最后的包扎,他交给了司寇极。
“我还有事,出去一趟。”他走到一旁净了手,又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
司寇极一愣,手上的动作也不由顿住。
“水家主初来乍到,这是……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