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见李渊吹胡子瞪眼,是真急了,连忙将他扶着坐回软垫,轻声安抚道:
“老爷子,息怒。您先坐好。”
“不是小子办事不力,而是此事需谋而后定,以免横生枝节。”
“毕竟,这些人身份特殊皆是以使节或求学的名义,暂居于鸿胪寺的四方馆内。”
李渊闻言,眉头微皱。
下一刻,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双臂环胸,冷笑道:
“你可别告诉老夫,那座宝山是在倭国!”
秦明闻言,微微一怔,赞道:
“老爷子慧眼如炬,小子佩服......佩服!”
李渊见秦明承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软垫上跳起来。
他放下双臂,瞪着眼睛,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浓浓的鄙夷:
“就那个.....东海之上,派来的遣唐使,一个个身材五短,进贡些破铜烂铁,生口(奴隶)布匹的弹丸小国?”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下意识地敲着小几,发出笃笃的声响,仿佛在敲打那些记忆中无比寒酸的贡品。
“老夫记得清清楚楚!”
“前年,他们来朝贡的时候,那贡礼......”
“呵,除了一些打磨得还算亮眼的玛瑙、一些颜色古怪的粗布,再就是拿上不得台面的‘生口’!”
“比起西域诸国的宝玉良驹,高句丽的貂皮,简直是不值一提!”
李渊嗤笑一声,身子往后一靠,用一种“你小子莫不是失心疯”的眼神看着秦明:
“明哥儿,你是不是被重阳真人给糊弄了啊?!”
“那等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银山?”
“他们若是真的拥有如此宝山,能在大唐面前表现得这般寒酸落魄!”
“这些年若是没有朝廷接济,他们怕不是早就饿死了!”
秦明面对李渊连珠炮一般的冷嘲热讽,脸上却不见丝毫愠怒,反而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李渊见状,还以为秦明在强颜欢笑,于是他挑了挑眉,揶揄道:
“哼,你这是被老夫说得无言以对了?”
随即,李渊摆了摆手,轻叹道:
“罢了,罢了!”
“念在你尚且年幼,这次老夫就不与你计较了。”
“不过......这东海咱们可以不去,但江南还是要下的!”
闻听此言,秦明这才慢悠悠地提起小泥炉上温着的茶水,给李渊见底的茶盏续上热茶。
水汽氤氲中,秦明的声音平淡却带着石破天惊的力量:
“老头子,你说的没错,倭国现在确实很穷!”
他顿了顿,抬眼望向李渊,语气淡然道:
“他们穷得......只剩下银子了。”
“噗——咳咳......”
李渊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呛得连咳几声。
他抹了一把胡子上的水渍,愕然道:
“你小子说得什么浑话?”
秦明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没说错啊!”
他看着李渊瞬间僵住的表情,继续投下重磅炸弹:
“在他们那儿,有一座......不,是好几座巨大的银山。”
“其中一座,其银矿储量之丰,举世无双!”
“多到什么地步?多到能够用来将长安城的城墙和路面,重新修筑一遍!”
“您老觉得他们贡品寒酸?”
秦明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洞察先机的傲然:
“或许因为,他们坐拥宝山而不自知!”
“亦或是,他们现有的技艺,根本无法有效开采、利用那浩瀚如海的银矿!”
“他们眼中珍贵的,还是咱们的丝绸、瓷器、技艺、典籍。”
“至于,他们为何进献破铜烂铁,而不是金银财宝,说不定是故意装穷,好谋取咱们的同情。”
”也说不定,这些年他们时常在心里嘲笑咱们大唐人都是傻子呢!”
秦明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渊。
李渊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最初的鄙夷、嘲讽、不信,此时已全部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愤怒和一丝逐渐燃起的贪婪。
他猛地一拍案几,怒声道:
“岂有此理!”
“一群沐猴而冠的倭奴,安敢如此欺瞒天朝,戏耍老夫!”
李渊的胸膛剧烈起伏,花白的胡须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一生纵横捭阖,何时受过这般“愚弄”?
一想到那些倭使在进贡时,露出的那看似谦卑,实则嘲讽的嘴脸,他就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好哇!好得很!”
“好一个穷得只剩下银子!好一个坐拥宝山而不自知!”
李渊咬牙切齿,眼中寒光闪烁:
“竟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了!”
“装穷卖惨,骗取赏赐,心里还在嘲笑朕不识真金?”
他猛地转向秦明,之前的怀疑早就被滔天的怒意和一众被触及逆鳞的霸气所取代:
“明哥儿!此事绝不能就此作罢!”
“这已非去去银山之事,而是关乎国体,关乎天朝颜面!”
“朕这就命人将那些倭国使者,统统抓起来,一个也不放过!”
秦明闻言,眸光微闪,拽住李渊的手臂,轻声道:
“老头子,你先冷静!”
“依我看,此事现在不能闹得太大,以免打草惊蛇!”
“稳妥起见,咱们不妨先将那些‘向导’抓过来,先审讯一番,再将结果告知陛下!”
“至于,如何处理剩下的那些倭人,还是交给陛下去处理吧!”
李渊眼前一亮,缓缓点头:
“嗯...言之有理。”
“那你快跟老夫说说,都有谁?老夫这就派人去抓!”
秦明闻言,微微一笑,不急不徐地道:
“据我数月来暗中查访,通晓东海至倭国撼路者,主要有三人。”
“其一,是百济国的首席译语(翻译官),名唤扶余孝。此人乃是百济王族,多次往来于熊津江口与登州、楚州之间,对东海至朝鲜半岛的海路了如指掌。”
“其二,是新罗国花郎卫出身的随行武官,名唤金朴厚。新罗与我国隔海相望,民间商贸、冲突不断,此人曾为护卫,多次出海,往来于金城与难波津之间,熟悉我国沿海的航路与水文。”
李渊眯着眼,手指轻轻敲击着茶几,有些急躁道:
“那倭国呢?”
秦明笑着答道:
“这最后一人,最为关键,乃是我国此次遣唐使团中的准判官,名叫犬上御田锹。”
“此人是我国航海世家出身,其家族常年航行在茫茫大海上,据说掌握着一条自南波津直达扬州的海上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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