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忘川。
滔滔的血色大江依然汹涌，似乎永远不会停歇。
黄泉路上，晃晃悠悠的人影……哦不，鬼影，排了老长的队，看不到尽头。
从鬼神的住处离开开始，一路上不知道怎么了，常空总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点疼，纵使体内灵力充沛，但一步一步迈出却有些虚浮，精神不佳，好在有李东泽和温诺一路扶着，才不至于摔跟头。
也好，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冷静一下。
常空这么想着。
刚刚在屋里和妈妈的对峙，可没少费心神。
“内、内个……”李东泽小声地在孟婆旁开口，试图打破此刻他们和几神之间若有若无的隔阂，“孟姐，您这么久不、不出摊儿……没事儿吗？”
孟婆瞥了一眼李东泽和他搀扶着的常空，云淡风轻地开口：“首先，地府上班也有假期。
其次，死人的灵魂也是分批送到鬼门关，而从鬼门关经黄泉路到我这里又要一段时间。
我们做五休二的。”
一旁的常空正揉着太阳穴，猛地一愣。
这么现代化？还有双休的？
“最重要的是……”
孟婆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桥，常空三人凝目望去，一道老妪的身影已然站在桥边，佝偻着身子，正在一杯一杯地给鬼魂们舀着汤，“我修行的神术当中有凝练分身之法。”
啊……
常空瞬间明白过来。
作为神灵，拥有一具分身太正常了！
“孟姐，改、改天教我。”常空扒拉开李东泽，一本正经地握住孟婆的手。
有了这分身之术，便能一直陪在晴晴身边了吧。
恋爱脑在常空的大脑中循循善诱。
一直到眼看着孟婆脸上的笑容缓缓僵住，上扬的嘴角就要放下，常空这才急忙松开，顺便给孟婆整理了一下袖口，然后笑嘻嘻地拉上李东泽、温诺，一起来到忘川河畔。
呼……
常空活动着手腕。
头痛好像好些了，身体也没那么虚了。
看着这个嘻嘻哈哈的常空，孟婆心中也微微有些无奈。
刚刚在姬瑜柳面前，他可全然不是这般模样。
尤其是当他知晓常一念被当作诱饵被抛出去之后，看向众神的视线冰冷得仿佛万年玄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气息冰冷之中又带着一丝狂暴，说起来跟鬼神还真有几分相像。
嗯……高冷的鬼神。
“炎哥，你确定这……这么做当真能够把财先生体内的初代灵魂碎片消灭吗？”常空看着面前血色的忘川，那江底亡魂的悲鸣似乎千百年来从来不曾停止。
“嗯。”鬼神点头，似有似无地用那血色的右眼瞥了常空一眼，然后又开口淡淡地说道，“这条长线我们放了五年，一条小鱼还是钓得到的。”
常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鬼神轻咳两声，看向三人。
“忘川河底，财先生设置的传送坐标，用他百年修习的以太作为锚点，又糅合了天庭仙气、地府鬼气和人间灵气作为护层，如果强行破坏，其中的以太将会迅速扩散和蔓延，将整片忘川污染。
而忘川，乃是‘轮回’的核心！”
三人恍然，终于知道为何地府的至高神灵也不敢轻易碰触这坐标的原因。
同时，常空心里对财先生此人的危险程度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第一，他存在的时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久；第二，他在五年之前将一身修为尽数投入到了这个传送坐标的构筑当中；以及第三，他在短短五年之中，从零重新修习到了地阶-A序列的实力……
就是那崔麒，也修行了六年，才堪堪迈入地阶之列。
如此，说那财先生是超级天才，毫不夸张。
不过重修的话，总归是会快一些的。
嗯，没错。
我已经很不错了。
常空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那锚点对于三界的生灵都具有一定的亲和性。”鬼神看向三人，缓缓道出了领三人前来的原因，“锚点的周围存在一个场域，能够结合忘川的‘江势’，不断地冲击靠近者的灵魂，能够起到淬炼的效果。”
“所以……是要我们进入忘川，借那锚点的场域，淬炼自己的神魂？”李东泽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连他都知道，这时候的重点好像并不是这个。
因为这些和前面众神所言的布局五年也并不相关。
诶等等。
常空将目光投向了忘川的波涛之中。
似乎也并不是完全不相关。
“炎哥，你是需要我们三个提、提前做侦查？”常空开口问道。
“没错，你们三个，也是这次计划的第一道防线。”鬼神手中突兀地出现了两张符纸，似是和常一念制作的那个道纹符箓的材料十分相似，他将符纸递给常空，“我托武达在这符纸之上留下了一缕次元神术的印记，形成了一枚道纹。
你们在淬炼灵魂的过程中，一旦感知到这传送坐标的波动，便将这张符纸撕掉。
爆发的力量足以让你们自保，也能构筑一条空间通道，方便我们三人赶来。”
常空点点头，接过符纸。
“先生，您三位……是要去干嘛啊？”李东泽挠了挠头发，神色颇有不解。
“离开酆都一段时间。”
李东泽、常空、温诺三人皆是一愣。
“我们需要去处理一点事情……”孟婆开口回复，但迎上了常空那“您在说什么”的目光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之后还是进一步地解释着，“去一趟……华北监狱，联络一个老朋友，以及小鬼的兵刃还在那边。”
华北监狱。
这是常空第一次听到这个地方。
但直觉告诉他，这里藏着很多秘密，甚至不比叛神的那个秘密工厂少。
至于鬼神的兵器……
对哦。
常空看向鬼神。
从一开始，鬼神便一直拿着那根导盲杖，但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这也不会是堂堂酆都大帝大杀四方、威震三界的兵器。
鬼神开口也补充着：“而且顺便，可以稍微撩拨一下财先生那本就蠢蠢欲动的心。”
哗啦——
轰！
忘川之中蓦地溅起道道浪花，在空中彼此相撞、紧接着相融。
浪花中，一只巨大的厉鬼探出了半个身子来，凄厉的嘶吼，将常空的注意吸引过去，它露出的身子上还有数个面庞露出狰狞的神色。
它们挣扎着、似是想要逃离，甚至远远地冲着常空几人伸出利爪“求救”，但最终在一道金光闪过之后，随着一道道符文将其包裹，最终化作一股猩红的力量，将其拉扯了回去。
鬼神静静地看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那是……
“所以……我们该怎、怎么去到阵法那边？”常空收回目光，接着开口试探性地问着鬼神，“是要蹚……蹚过去吗？”
鬼神没有回答，反倒是温诺接过了话茬儿。
“跟紧我。”
说着，只见温诺朱唇轻启，一声龙吟响彻忘川。
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缓缓从女孩儿口中旋转着升起，忘川之中竟是自动出现一条大道，两侧的血色大江依旧汹涌，玄天垂下宛如两道飞瀑。
而那珠子上那浓郁的龙气让常空瞬间猜到了这是何物：“龙珠！”
常空看着温诺，些许震惊地问道：“是东海的龙珠？”
“不。”温诺冲着常空微微一笑，“是我的龙珠。”
一瞬间，结合着之前武达跟自己讲的哪吒的传承，常空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为何先前神荼郁垒跟自己讲温诺能够在那忘川之中来去自如、又为何天生对于那龙气、龙鳞甲具有亲和度……
并非和小敖三一样天生龙体，而是本身体内便孕养了这颗龙珠！
常空翘起大拇指，老老实实地跟在温诺和李东泽两口子身后，却忽觉得大脑“嗡”的一声。
黑色旷野中，立于边缘的那块石碑上，蓦地泛起神光。
胸口的小火炉隆隆旋转，道道暖流涌入脑海，挟裹起还泛着光亮的数个光团，挟裹起一丝赤金的火苗，然后还在其下阴影中薅了一把初代的灵慧、中枢两魄，接着直直没入石碑当中！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个瞬间，接着恢复如常。
“常儿，怎么啦？”李东泽察觉到了常空的晃神，出声问道。
常空摇了摇头，还不等他开口，前方温诺的龙珠“biu”地射出数道龙气直奔常空，盘旋在他的手腕之上。
温诺面色有些古怪。
她这龙珠之中，蕴藏了千百道龙气，皆是前面几代的小龙女所救助的龙族前辈，皆是有灵魂附着，却不知为何对常空这般喜爱，要不是她拦着，估计还有不少龙气想要冲出来。
稳定了一下心神，三人转身冲着鬼神三神躬身行礼，接着大踏步迈入江中。
三神立于江畔，一直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
“龙属木，最喜生命气息。”宛躬看了一眼鬼神，莞尔开口道，“谁能想到地府大帝的神语者身上，能有这般浓郁的生灵之气呢？”
“而且不知怎地，常空也已经触及到了忘川神术的皮毛。”孟婆点头，也附和着感慨着，突然愣住，接着望向湖面，皱起眉头，“如果我没看错，刚刚忘川之中的那道金光……”
“常空……都成长到这个程度了。”鬼神开口，打断了孟婆的话，“若是再给他数年时间，咱们也未尝不能尝试一下通过自己的力量冲破封印的枷锁啊。”
“可是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鬼神淡淡地说道，“且先看他们能不能解决江底的厉鬼暴动吧。”
说罢，抬手一招，一根似是由藤条缠绕而成的木杖出现在鬼神手中。
笃笃。
鬼神轻轻在地面上杵了两下。
嗯，还算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