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极西之地,天地间早已经划分为黑暗与光明。
早已经在一场战斗中耗费了大量道法的舞者,此时竟然爆发了所有的潜力,将世界分割为黑白。
他本人更是与所有地府成员,飞升云空。
在李大龙铸成天地仪式的法阵之下,企图通过他们的道法,阻止那些在血红图阵之中,从天穹上大乘天地出现的异象。
今夜。
舞者的愤怒无穷无尽,所有的阴司在悲号。他们的主上,地府真正的主宰,正在登天。从他们拥有意识开始,他们就在等着这一天。
他们不明白,天上为什么会有人要掐断他们地府的希望。
主上好不容易铸成的天地,正在破碎。
“是谁?是谁?!!”
“你们出来!!!”
舞者嘶嚎着,他疯狂地想要阻止天穹出现的一道道异象。可他如何能够窥探天穹的顶端,窥探世间最强的那一批修士灵魂游荡的大乘天地?
他已经耗尽了法力,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他亲眼看着奈何桥破碎,囚天锁断裂。
他什么都无法做到,原来人间的事让他如此无能为力,也让他恨不得破开云层的黑暗,用他的光与暗,杀尽那些胆敢冒犯地府,高高在上又行宵小之事的人间恶徒!
但天地间海市蜃楼中的一切是那么冰冷,孕育他的冥河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也是主上最后的一劫。
主上沉没在了冥河之底,让他只感受到了人间的冰凉。
他又抓住了天穹上的一道波纹,什么也无法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上破碎的天地中,闯入了一道惊雷。
舞者低下头,他忽然无比悲愤。
满目疮痍的极西之土上,那株青云李氏的破妄神树,在这一刻竟然安静得可怕。
在破妄神树上的青云李氏人,一个个都没有任何举动,他们只是如石雕一样抬头看着濒临破碎的大乘天地。
“你们在干什么?告诉我,你们在干什么?!!”
可舞者的哭嚎,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干脆不喊了,只是疯狂地在天穹寻找一份生机。
......
家族所有人都在老树的根茎上,凝望着李大龙破碎的天地。
他们的双眼通红,事实上也真的与舞者所说的一样,没有任何举动。
“冷静。”
徐翠花努力压制着声音的颤抖,将她的话传入所有孩子的耳中,没有人看到她袖中已经将指甲嵌入掌心中的手。
她心如刀绞,可她仍然知道,连舞者也无法捕捉到从天穹而降的一道道闯入天地的波纹,那么他们任何人也无法做到。
“爹!爹!!!”
悲怆的怒吼声响起,徐翠花猛然转过头去。
那是身躯已然残破的李耀铁。
李耀铁正被李天一和李天齐控制着,这两个孩子几乎咬碎了牙齿,李耀铁生来脾气暴躁,天地间的变化早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若不是他法力消耗了许多,恐怕天一和天齐也无法将他压制住。
可李耀铁仍然在挣扎着。
天上的是他爹,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藏头露尾的‘天上人’,在断他爹的大乘路,要他爹的命!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些人在哪。
他有一双铁拳,冲上天上去,或者去到更远的地方。
此时此刻,他甚至不知道身后拉着他的是谁。
更听不到李天一和李天齐的斥责。
“爷爷,你还要犯浑到什么时候?你现在冲上去有用吗?”
“四姑奶奶在想办法,爷爷!”
李耀铁仍然在怒吼着,他如野兽般张牙舞爪。
可他很快就瞪大了双眼,阴影笼罩在他身前,一股巨力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怔怔然地被一巴掌看到了另一个方向,他看到了李天一的面庞,孙儿李天一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再转过头去,是娘在打他。
他想质问,可他看到了娘袖口不断滴落的鲜血。
他的脸有些温热,那是娘的血。
“冷静。”
他看到了娘转过去的背影,娘单薄的身躯在风中显得如此孱弱。
娘的声音颤栗着。
“他会站起来的,他必须站起来,因为他从来没有跌倒过。”
“你们所有人,不要浪费任何一丝法力,也不要乱了心神。”
李耀铁平静了下来。
血红的树冠在破碎的天地之下,受道韵的风吹得狂乱。
站在树枝上的李氏众人,愤怒地凝视着苍穹之上。
徐翠花的声音与夜风钻入李氏族人的耳中。
“等他站起来,告诉天上的那些畜生,他的背后站着的,是我们。”
......
冰凉的河底。
李大龙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他又听到了,神无又在朝他呼喊。
这位曾经创造僵尸的老前辈,怒其不争,来来回回就是那一句——
站起来,爬上去。
像是一种陨落之后遗留在天棺中,执行机械性命令的意识。
他总算是明白了,神无似乎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天,或许神无遭遇过和他一样的境况。
“神无是怎么度过这一关的?”
李大龙鬼使神差地想到这一点。
但他模糊的意识,却开始飘忽,飘忽到知恩村,飘忽到太林镇,飘忽到他曾经去过,曾经战斗过的每一个地方。
不知不觉。
血红的冥河之底,忽然出现了一根丝线,在冥河中犹如灵活的蛇一样钻入了他的手中。
那些如走马灯一样的回忆顷刻破碎。
李大龙的眼皮在冥河中动了动。
他好像听到了‘天上人’的声音。
“青云李氏于极西势不可挡,白子彦那个老怪物都陨落在了他们的手上,不可再令其出现一位大乘,否则人族必将更加强盛。”
“李大龙两劫已碎,再入南境轻而易举,皇朝情报中‘青铜门’唾手可得。”
“李大龙啊李大龙,你也有今天!你一死,天下瓜分青云李氏,皇室子子孙孙大仇可报,天助我也,哈哈哈!”
原来。
天下这么多人想让他死,原来他从来没有想错,天下人害怕他。
那冥河底下,不知不觉生出一道道根茎,包裹在李大龙左右。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清澈得没有任何波动。
......
“站起来,爬上去!!!”
大乘天地中,隐藏在各个角落的大乘们,在神无出现的一刻,都能听到大乘之路上传来的怒吼声。
但那一声怒吼,正在渐渐微弱。
“到底是强者残余的力量,他阻挡不了多久。”旻忧国此时的目光已经平静。
从大乘之路中传来的声音,已经无法影响他半分,沉没在冥河中的李大龙已经彻底闭上了双眼。
麟旧摆摆手,“就剩下了一条冥河,一千多岁的大乘在你我面前身死道消,倒也值得惋惜。”
在大乘天地看不到的角落里。
方玲珑悲愤地用她的劫,去通过大乘之路,抵挡住从各方而来的劫数。
直到她看到李大龙彻底沉到了河底,她面色苍白如纸,“怎么会这样?我还有何颜面去见阿祖?”
她怎么也想不到,李大龙的突破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她已经预料到,是一位大帝在对李大龙动手。那可是大帝,她存在人间这么多年,这种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更没想到,家族竟然会面临如此状况。
妖族、巫族、海族,甚至是一些古老的存在,都在对李大龙动手。
这意味着,青云李氏面对的境况,远比她料想的要更加艰险。
她绝望地看着冥河底下的黑影,那是李大龙,与冥河一同走向尽头的李大龙,她甚至能够料想到,阿祖会发疯,青云李氏所有人都会发疯。
沉没的不仅是李大龙,还有...整个李氏!
大乘之路里,神无得虚影越来越虚幻,天穹上的天上人在似在随着云雾的波动在狂笑。
奈何桥、囚天锁,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方玲珑发出了一声悲哀的叹息,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
可就在此时。
方玲珑和大乘天地间的所有人,都忽然愣了一下。
神无的虚影仍然在发出怒吼,“站起来,爬上去!”
他们对神无的怒吼习以为常,真正让他们怔住的,是天地间忽然响起,又显得微弱,略带着些不满与傲慢的声响。
“我从来没有跌倒过,又何谈站起来?”
“什么?”
皇朝的大乘天地里,盘膝而坐,令劫数落于大乘路上的吴能神情恍惚了片刻。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冥河之底,他希望自己听到的是幻觉,或者是李大龙临死前的挣扎。
但他看到的却是。
那冥河底下,一根根如同海草的根茎,正在将李大龙托出河底。
他果然没有跌倒过,由始至终,冥河之底都有破妄神树的根茎在为他托底!
破败的大乘天地之中,虽然再也没有了奈何桥与囚天锁。
但,一道阵图,正在大乘之路的天穹升起,映照着一种与天道相和,无比温和的彩光!
那些根茎,刺入了李大龙的脊骨。
来自天地之外的灵力正在充盈他的身体,他的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晰。
透过血红的冥河,他满脸的怀念,满眼的温和,似乎天穹之上的敌人在那阵图之下,根本算不得什么。
在那阵图中,充满着他们李氏血脉的气息。
让他在冰凉的冥河中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暖意,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久违了,家族意志,祖宗灵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