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紫色的、红色的......
长笛爆开化作的这些小小光点,逐渐从无序到有序,往《少年的魔号》封面那位演奏小提琴的天使汇流而去。
三人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到那位小天使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琴弓!
甚至光影质感表现得十分传神,即便在整体褪色的情况下都是如此——天使的右臂在演奏中离琴上扬,琴弓越靠上端,越散发着光亮,就像持着一支火炬!
“不是,你是魔术师吗?”女记者看了范宁一眼,把诗集拿了过去,轻轻抖了抖,又摸了摸封面。
没有任何问题,栩栩如生的小天使,像火炬般的手中琴弓,就是插画的一部分而已。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范宁一头雾水,和南希对视一眼,“也许埃斯特哈齐先生给南希姑娘留下的这小册子真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按理说南希姑娘家中的东西,也不会和一对济贫院里的孤儿姐弟有什么联系啊......对了,等等,再看一看后面......”
既然诗集发生了这种不可理解的变化,范宁就赶紧再度揭开翻阅,果然,还不等看到后面的诗,扉页上就出现了四行之前不曾有过的文字!
三人赶紧凑了过去——
「des molochs Augen brennen durch Goldlugen,
wo diebesblut der Schmei?fliegen bund beschreibt.
Sieben Spiegelbilder in diebes hallen zerspringen,
des R?ubers Glied verf?llt wie herbstlaub, das bleibt.」
“这好像有点维也纳宫廷诗体的味道。”对艺术藏品领域涉猎颇广的范宁思索起来,“嗯......准确的说是以前巴洛克式的亚历山大体,采用的是六音步抑扬格,押AbAb韵式,南希小姐,这几行字不会是之前看漏了吧?”
范宁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眼前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
“绝对是新现出的秘密诗句。”南希毫不犹豫摇头,“这本小诗集我平日一个人不知道翻了多少遍。”
“摩洛之目焚透虚谎\/蝇灾契书沾染肮脏\/七重幻物碎于殿堂\/僭主之躯凋若秋霜......”麦克亚当小姐多读了两遍,“诶,这里面好像有些《旧约》里的隐喻,《利未记》里的密教邪神摩洛?《出埃及记》里的苍蝇之灾?‘herbstlaub’(秋叶)一词好像诗人歌德也喜欢使用......不过,具体是隐喻什么意思呢?”
“我试着理解一下。”
范宁沉吟片刻后深吸口气。
“其实倒不用这么考究,如果这真是南希父亲留下的提示,往收藏馆的这些黑料上想就不会错......”
“大概意思好像是说,神的双目看着这一切,莱里奇在占有这份不义的资产时,其实已中诅咒?如果有七重......还是七件?......叫‘幻物”的东西碎裂,他的躯体就会‘凋若秋霜’?嗯,难道是化为幻觉消散?......”
听起来很离奇。
但长笛、琴弓和诗集的异变,已经是发生在眼前的离奇之事了。
如果这秘密诗句中记载的诅咒是真的,那倒是更加直接了当且大快人心的揭露途径。
“可是,‘幻物’是什么?”麦克亚当小姐追问,“这节骨眼上我们去哪里找什么‘幻物’?南希,你家族里平日有什么‘幻物’吗?”
南希疑惑摇头,范宁却是喃喃自语起来:“我倒是想起了几年前曾经经手过的一件古籍藏品,是一本梵文古籍,其中记载了一种叫做‘幻人’的事物......”
“那又是什么?”对面两人不禁下意识问。
“一种秘术吧,制造‘幻人’的秘术。”范宁回忆道,“大概说的是通过强大的专注力,栩栩如生的想象力,持续虚构不存在的事实,创造原本应该只存在于脑海幻想中的人物或人格......好吧,不管什么‘幻人’还是‘幻物’,宗教古籍中的所谓‘秘术’么,真实性值得怀疑,我这些年经手的更离谱的藏品也不是没有,嗯?藏品?对了,藏品!......”
藏品!!......三人眼神均一亮。
这幢建筑里什么东西最多?
自然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艺术藏品!
会不会在这些藏品里面,真存在那么一类......比如说七件,有什么特殊特性的,被称为“幻物”的藏品?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把它们接连砸碎,甚至是在公共场合面前,曝光莱里奇的黑幕后当场砸碎,那岂不是就?......
“这似乎很难实操执行啊。”麦克亚当小姐微微蹙眉,“下半场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且不说我们能不能在整座收藏馆内找到更特殊的七件‘幻物’,就算我们知道是哪七件,可一会拿上台拍卖的藏品,终归只是一小部分,我们又不能决定哪些藏品被拿上台。”
“是个问题。”范宁也扶住额头,冥思苦想起来。
但就在下一刻,咖啡台的玻璃隔门响起了“咚咚”两声敲击声。
范宁揭开遮阳伞的纱帘转头望去,敲门的是平日里和自己较为熟稔的一位同僚。
“有事吗,康格里夫先生?”他起身走了过去,低声问道。
针对于眼下自己与两位女士在凉饮桌前“坐谈”的处境,范宁很合时宜地摊了摊手,尴尬一笑。
同僚报以理解的笑容:“是尼古拉耶维奇·斯奎亚本先生派我过来找你。”
“他?”范宁皱眉。
那个不久前还莫名其妙打了个照面的首席估价师?
什么“时辰快到了”,什么“你可能还会感谢我”之类的,范宁本身飞快地忽略了这场对话,但如今不知为何,他心里忽然涌起了某些诡谲的预感。
“是的。”同僚点头,“尼古拉耶维奇·斯奎亚本先生在阁楼休息室等你,他说,要就下半场的拍卖藏品清单再听听你的意见,我猜可能是因为和你的保养修复工作有一定关系吧?”
“......拍卖藏品清单?”范宁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心中那种诡谲的预感更浓烈了。
当然,为不引起疑心,他很快将这种“阴晴不定”的脸色归因到了后方两位女士身上。
“康格里夫先生,请您带路......麦克亚当小姐,南希小姐,呃,实在特别不好意思,呃......要不你们先私底下沟通一下?......”
勉强“稳住”这边的“局势”后,范宁迈回了走廊廊道。
他一路快步跟在同僚后面,登上了转角处的旋转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