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悲戚的哭声断断续续,在暮色四合的荒野中格外瘆人,像根冰冷的针扎进四人耳朵。
胡小仙下意识地往赤炎身边缩了缩,声音发颤:“这…这荒郊野岭的,谁在哭啊?听着吓死人了。”
赤炎也皱紧眉头,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实邪门,不像野兽。”
崔十七则眯起眼,迅速侧耳分辨:“方向在那边,乱石坡后面。”他看向葛心柔,“阿诺妹子,去看看吗?可能是线索。”
葛心柔脸上适时露出担忧和好奇:“嗯,听着好可怜。去看看吧,小心点。”
“啊?真要过去啊?”胡小仙不情愿,但看其他三人已动身,尤其是崔十七那劲头,只好嘟囔着跟上,“好吧…情况不对立刻跑啊!”
四人循着哭声,拨开半人高的荒草,绕过风化巨石。哭声越来越清晰,带着绝望。最终,在乱石坡背阴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他们发现了一个半坍塌的洞口。
洞口被藤蔓碎石半掩,若非哭声指引,难以发现。阴冷潮湿的气息从里面弥漫出来。
“哭声是从里面传出的。”崔十七蹲下观察洞口边缘,“有新鲜踩踏痕迹,不止一人,很慌乱。”他眼中闪烁着发现“副本入口”的光芒。
赤炎也来了精神:“嘿!我就说今天不白跑!这看着就像个没开荒的地宫入口!”之前的谨慎被兴奋冲淡。
葛心柔轻轻拉住胡小仙的手:“小仙姐别怕,我们人多,互相照应着进去看看?万一真有人被困呢?”
胡小仙看着黑黢黢的洞口,咽了口唾沫,抓紧背篓带子:“那…你们走前面!”
崔十七打头,赤炎紧随,葛心柔和胡小仙居中。四人点燃火折子,依次钻入狭窄洞口。
洞内通道崎岖向下,空气湿冷,满是泥土和苔藓味。石壁布满湿滑青苔,有些地方能看到模糊的古老刻痕。哭声在通道里回荡,更显凄厉。
走了约莫一炷香,通道豁然开朗,进入一个宽敞的地下石室。
石室中央有个浑浊的浅水潭。水潭边,一个身影跪在那里,肩膀剧烈耸动,发出压抑不住的悲鸣。
那是个穿着佑魂司灰袍的年轻人,面容憔悴,双眼红肿。他面前地上散落着破旧衣物和粗糙纸钱。
火折子的光摇曳着,映照他脸上深刻的悲伤与绝望。
崔十七立刻抬手示意噤声,低声道:“嘘,这衣服…和之前蹲点我的人一样?他好像在…祭奠谁?”
赤炎也压低声音:“看着像。这气氛…搞不好是隐藏剧情。”
胡小仙躲在赤炎身后,小声道:“他哭得好伤心…我们要不要过去问问?”
就在这时,那人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凶狠地扫向四人:“谁?!”声音嘶哑,充满敌意和悲痛。
葛心柔对其他三人露出“被发现了没办法”的无奈神情。
她上前一步,举高火折子,让自己显得温和无害,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同情:
“这位大哥,我们路过外面,听到哭声,担心有人遇险才进来看看。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那人的目光扫过四人,尤其在葛心柔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
凶狠稍褪,悲伤更浓,声音哽咽:“帮忙?呵…帮什么忙?人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指着水潭边的衣物,泪水涌出,“我妹妹…她才十六岁…昨天还好好的…就在镇子外采药…结果…结果就被那些身负诅咒的天外客!莫名其妙地杀了!”
“什么?!”胡小仙惊呼捂嘴,脸色煞白。她想起了临渊镇里那些对她笑的大娘们。
赤炎和崔十七心头一震。虽然“Npc”被玩家杀不罕见,但如此近距离接触悲痛欲绝的“亲属”,还是第一次。那真实的悲痛极具冲击力。
男人捶打着冰冷地面,声音痛苦而怨毒:“你们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她死了!是那些被诅咒的天外客杀死的人…魂魄无法进入轮回!永远禁锢在这片天地受苦!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这是最恶毒的诅咒!我妹妹…我妹妹她…呜呜呜…”他再次泣不成声。
“不入轮回?”崔十七敏锐抓住关键信息,眉头紧锁,大脑飞转,“诅咒…原来之前我们被追杀是因为这个?系统提示的‘拘魂夺魄’是这个意思?”
赤炎也被这信息冲击懵了,看着悲痛欲绝的男人,想起自己第一个号随手砍倒的“山贼”,一种混杂着震惊和不安的感觉涌上。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忘了压低声音:“卧槽!原来我们杀Npc会被追杀是因为这鬼诅咒?!系统也没提示会这样啊!这特么不是坑爹吗?!”
话音刚落,石室瞬间死寂。
胡小仙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看赤炎,又看看那佑魂司男人,恐惧得发抖。完了!暴露玩家身份(ooc)会引来不死不休的追杀!
崔十七瞬间绷紧神经,手按剑柄,锐利眼神锁定男人,准备战斗。
葛心柔心也提了起来,做好“保护”队友的准备,同时紧盯着男人反应。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和攻击没来。
跪在地上的男人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赤炎,眼神复杂——震惊、愤怒、悲哀,还有一种奇异的了然?他没有拔武器,也没呼叫同伴。
他嘴角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沙哑冰冷:“果然…你们也是…‘天外客’。”
他刻意加重那三个字,充满讽刺。“难怪…难怪你们能若无其事地杀戮…在你们眼里,我们只是可以随意刷新的‘Npc’数据,是吗?”
赤炎被看得心里发毛,意识到闯祸,冷汗浸湿后背,张着嘴说不出话。
男人缓缓起身,拍掉膝盖上的泥土,动作带着沉重疲惫。他看着惊疑不定的四人,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追杀?追杀你们有用吗?杀掉一个‘天外客’,很快又会有新的躯壳降临。
你们身上的‘诅咒’才是根源!这诅咒如同跗骨之蛆,让你们无意识成为掠夺魂魄的帮凶。
只要诅咒不除,悲剧就会不断重演。我的妹妹…还有无数像她一样的冤魂…将永世不得超生!”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四人:“我知道你们未必信我,也未必在乎。但你们身负此咒,迟早会被诅咒的业力反噬,被所有知晓真相的势力追杀,永无宁日。
甚至…你们自己也可能被这诅咒最终吞噬。”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枚刻着复杂符文的玉佩,扔在崔十七脚下:“但如果你们想改变,明日亥时,带着这个信物,到清水镇后山废弃的土地庙。
佑魂司…或许能给你们一个答案,一个机会。记住,只此一次。来不来,随你们。”
说完,他最后深深地、带着无尽悲伤和复杂情绪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不再言语,踉跄着绕过他们。
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通道中,只剩那悲戚的哭声仿佛还在石室里隐隐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