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名字是钟云响,白云的云,响彻的响。我有个妹妹,没有血缘的妹妹。她叫莫争月,我平时最喜欢喊她月月。月月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妹妹。
“云响哥哥!”
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便回过头。
一眼就看到了手里提着一个塑料玩具桶的月月,她笑眯眯看着我的样子别提有多可爱了。
坐在石凳上的妈妈站了起来:“云响,和莫语阿姨她们打个招呼。”
听妈妈这一说我才注意到月月身后的莫语阿姨。
莫语阿姨长得很漂亮。月月不仅姓随了莫语阿姨,长相也随了莫语阿姨。
我和莫语阿姨打了个招呼:“早上好,莫语阿姨。”
莫语阿姨笑着和我招了招手:“早上好,云响。”
“云响哥哥,我可以和你一块玩沙子吗?”我还没和月月打招呼呢,她就已经提着塑料小桶走到我身边了。
看着月月肉嘟嘟的小脸蛋,我忍不住腾出手抱了她一下。
“啊——月月,你好可爱啊。”
妈妈出声提醒我:“云响,你手那么脏,待会就弄脏争月妹妹的衣服了。”
“哦哦,”我立刻松开了手,“对不起月月。”
月月依旧是笑笑的样子:“没关系。”
说着,她把手上的塑料小桶放到地上,然后伸出手抱住了我。
我闻到了月月身上淡淡的橘子香。
第一反应便是想,月月出门前是不是吃了橘子?
月月声音软软的:“让我来抱住云响哥哥吧。”
啊!月月是最可爱的!
在和月月玩沙子的时候,我听到了妈妈和莫语阿姨的对话。
“争月什么时候去上幼儿园啊?”
“再过半年吧,让她上中班。”
“我也是这样想,到九月份的时候就送云响去幼儿园,年龄刚好。”
二
半年后,我和月月上了同一所幼儿园,但我们却不在同一个班。月月在一班,而我在二班。二班的教室里没什么好玩的,也没有月月。
月月似乎很快就在新班级里面交到了新朋友,下课的时候都没空和我玩了。
“月月!”我在一班的门口喊了声月月的名字。
月月有些慌张地抬起头,好像还把什么东西藏到了身后。
“云响哥哥,我还有事情要做,明天我再和你玩!”月月毫不留情地把我打发了。
听到月月这样的话,我也只好作罢。
“好吧……”
虽然月月不和我玩,但我还是觉得她是最可爱的妹妹。
我垂着头往二班的方向走去。
突然,有双鞋子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我慢慢抬起头,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钟云响你又去找一班的那个女生玩啊?”站在我眼前的是我的同班同学,这三个男生总是无缘无故的来找我的茬。
本来心情就不好了,看到这三个人之后我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小胖子双手插着口袋看我:“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没回应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打算往旁边的空地穿过去。
另一个小瘦子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喂,你别走,还没有回答呢。”
我对他们的这些行为感到厌烦。
“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这样很让人讨厌!”
说完我就想把小瘦子的手推开。
但这小瘦子的力气却格外的大,无论我怎么推都只能把他的手推得晃几下。
三人一并笑起来:“哈哈哈,钟云响真是丢脸。”
我顿时觉得又恼又怒。
这些人真是太讨厌了!幼儿园一点都不好玩!
我气愤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哟哟哟,钟云响要哭了啊?”
“被我们吓哭了?”
“整天都去找那个女生一起玩,肯定变得和她一样胆小爱哭吧。”
“才不是!月月一点都不胆小!”我反驳他们。
可他们根本不会在意我的话,只会嘲笑我。
我知道就这样随便掉眼泪会被他们看扁,但我还是忍不住。也许我真的很……
“云响哥哥!”
意想不到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回头。
是月月!
月月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我身边,她用手擦去了从我脸颊划过的泪:“就要掉到衣服上了。”
我低下头:“月月……”
月月大概会觉得我是个丢脸的爱哭鬼吧。
“诶呀,你怎么跑出来了?”
“哈哈哈,钟云响你好朋友出来帮你啦?”
“你俩不会一起哭吧?”
月月大吼了一声:“你们不许再说了!我要去告诉罗老师!”
罗老师是二班的老师,负责管理班级。比起其他老师,罗老师看着要凶多了。
果然,三个男生害怕了。
“喂,你不许去!”
“真丢脸!居然想着和老师说!”
“才不丢脸呢!”月月大声反驳,“欺负别人的人才丢脸!你们都是坏蛋!”
“我不仅要和罗老师说!我还要和园长说!还要回家告诉爸爸妈妈!”
我从未见过月月那么激动的样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月月的威吓十分成功。
领头的小胖子咬着牙:“懒得和你吵了!”
“我们走!”
他仨走了之后,月月才平静下来。
“云响哥哥,他们走了。”
我点点头:“月月你真厉害,我好丢脸啊……”
居然还哭鼻子,真是笨蛋……
但月月却不是这样想的,她牵起我的手:“云响哥哥,你一点都不丢脸!”
“我都哭出来了……”
“哭又不是错,错的是他们才对!”
被月月这样说,我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老师们要是知道了,他们会哭得更厉害的。”
我有些惊讶:“月月,你真要告诉老师啊?”
月月十分笃定:“那当然,坏孩子就要受到……受到……嗯……那个词怎么说呀?”
我破涕为笑:“是不是惩罚?”
“对!坏孩子要受到惩罚才行!”
对我来说,月月就像是一个小太阳。
三
“锵锵!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云响哥哥。”
在我生日那天,居然收到了来自月月的礼物。
月月的手心上放着一条漂亮的串珠手链。
一颗白珠子,一颗蓝珠子,一颗白珠子,一颗蓝珠子……就这样交替着,白色手绳把它们都串了起来。
“好看吗好看吗?我觉得白色蓝色和云响哥哥的名字最搭了!而且这个云雀结我编了好久呢,课间都在编。”
月月看起来很兴奋,我当然也十分开心。
“好看呀!月月好棒呀,可以做出那么好看的手链。”
“那你之前不找我玩都是因为课间在编手链吗?”
月月笑盈盈地点头:“是呀!因为云响哥哥的生日快到了,我怕来不及。”
我万分欣喜地看着月月手中的手链:“我可以把它拿起来吗?”
“当然可以,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呀。”月月把手链递了过来。
“谢谢你月月,”我拿起那条手链,“我会好好保存的!”
我果然是个爱哭鬼,眼泪又没忍住。
看见我哭,月月有些着急:“云响哥哥,你怎么又哭啦?”
“我太开心了……可以收到月月的礼物……”
还能和月月一起过生日。
“那我每年都会送你礼物的!”
“真的吗?每一年都陪我过生日吗?”
“嗯!每一年!”
月月伸出肉肉的小指:“我们来拉勾勾吧。”
“好,”我将小指搭在月月的小指上,“我也会陪你过生日的,每一年都会。”
月月勾住我的手指:“云响哥哥也不要总是掉眼泪了哦,你的笑脸比哭脸要好看呢。”
四
月月今年没有陪我过生日。
莫语阿姨和黄华奏叔叔离婚了。是什么原因呢?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莫语阿姨看起来十分悲伤难过,急着要带月月走。
我感觉莫语阿姨以后都不会回来这里了。
月月离开的那天过来和我告别了,但我却没有理她。
因为月月违约了,她不能陪我过生日了,我也不能陪她过生日了。
而且再也见不到月月了。
月月和莫语阿姨走了之后,妈妈无奈地看着我说我不懂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月月肯定也很伤心,但我却这样对她。
那晚我把脸埋进枕头,一边哭着一边在心里骂自己。
我真是个小家子气的人害得月月更伤心了,月月肯定不喜欢我了。
五
在月月离开的好几年里,妈妈会时不时地给莫语阿姨打电话。
妈妈在客厅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客厅的墙后偷听。
其实我也想和月月说说话,但月月估计不想……
我始终没有提起勇气告诉妈妈。
我好想和月月说话,我很想她。
六
我上的高中有很多不同市甚至是不同省的同学。
我想,要是月月在就好了。
每天这样想呀想,有天我居然从同学口中听到了月月的名字!
她俩好像是月月的好朋友,一直都喊月月“争月”。
犹豫了好几天之后,我向她们搭话了。
我从她们口中知道了月月这些年的模样。月月依旧是那个积极勇敢、温暖善良的月月,但性格变得更加成熟了。
除了这些,我还知道了月月现在在哪里上高中。
这对我来说,真是个又喜又悲的消息。
七
穿过广场,在有黑色路灯的路口左转,再走大概两百米就到了月月打工的便利店。
放学后的一段时间内,月月会一直待在那个便利店里面。
但有时候也会出来扫扫门口的地面,有时候又会出来晾湿抹布。
在便利店的对面有一个咖啡厅,我每次都会去那个咖啡厅坐半小时然后离开。
一个学期里,我去了六七次。
但每次都是悄悄地看着月月,从没有过去和月月打个招呼。
比起打招呼,我更应该和她道歉吧。
八
我没想到会在商场里面碰到月月。
看到月月的那一瞬间,我呆住了。可我不想让月月看见我这副呆样,所以我强装镇定。
月月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我很开心,很开心。
我一直在找些轻松话题,关于小时候的那件事……没有提及。
值得庆幸的是,月月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她……还记得吗?
对了,月月不想我再叫她月月了。
得叫她争月。
九
争月身边有一个叫做简玳的男生。
他大概也喜欢争月。
争月似乎不讨厌他,应该是把他看作朋友了吧?
十
争月似乎在为什么而发愁,我猜是莫语阿姨。
但争月没有说过,她或许不想让别人知道吧。
真希望她能把自己的想法和忧虑告诉我。我要是能替她分担烦恼就好了。
十一
和争月在同一间学校里面上学了。之前的念想居然实现了。
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那个叫做简玳的男生有好些天没来过学校了,争月都在为他担心呢。
十二
争月最近的表情好像变好了,也是因为莫语阿姨吗?
要是争月也能因为我而变得开心就好了。
十三
没能和争月上同一所大学,不过我们每一天都会联系。
同舍的人经常打趣我,叫我快点和争月表白。
在表白这件事上,我也是个胆小鬼呢。
甚至在平常的聊天中,我也从未提过这方面的事。
十四
今天放假了。
争月的大学放得早,得知我今天回来的消息后,她就说要来接我。
我当然是答应了,才不会放过这种能和争月相处的机会。
争月在高考后的暑假就考到了驾照,千阳叔叔给她买了辆车。争月当时有些不好意思,但经过千阳叔叔的劝说,她还是收下了。
出了高铁站,已是傍晚。金黄的太阳光照在了高铁站浅灰色的水泥地上。
本来想着要给争月发个信息的,但我的手机没电了。好在先前已经告诉过她大概的时间。
我看着天边一朵形似花苞的云:“要不要买束花呢?”
但又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万一我前脚刚走,争月后脚就来了呢。
还真像我想的那样,争月没过几分钟就到了。
车窗缓缓下降,我看到了争月的脸,她浅笑着:“快上来吧。”
小轿车驶上大路。
争月或许是被我盯得不舒服了:“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啊?”
我笑了笑:“好久没看到真人了,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呢。”
看着争月,我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舍友的话。
“……”我张了张嘴巴,没有开口。
争月似乎捕捉到了我的动作:“怎么了?你要说什么?”
我做了个深呼吸。
“争月,大学里的同学怎么样?”
争月流畅地打着方向盘。
“都挺好的。”
“有没有人和你表白啊?之前好像都没说过这方面的事情。”
争月想了一下。“有啊,有几个。我没答应。”
听到争月的回答,我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我继续问了下去:“那你有想过谈恋爱吗?”
“想是没想过,不过能和喜欢的人谈恋爱应该很高兴吧。”
争月瞥了我一眼:“现在是在做恋爱咨询吗?”
说完,她又轻笑几声。
车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要等红灯了。
“那争月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争月转过头。
我和她对视了。
争月弯了弯眼睛:“这个要保密才行。”
我没能从争月的眼眸中看出什么。
重逢之后,争月已经变成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了。
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能向我展露自己真正的情感。
“争月,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
“约定?”争月没多犹豫,“我记得呀。”
我看着她:“你觉得还作数吗?”
绿灯快要亮了。
“嗯,作数。”
十五
我期待着。
期待着能与争月共度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