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彩珠心头狂跳,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惊魂未定的可怜模样,微微抬头,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道:“公子明鉴,他们是抢了我家祖传的玉佩,那是我爹娘留下的唯一念想……价值连城!他们怕我报官,所以才……才想杀了我!”
崔彩珠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许望之的神色。
许望之静静听着,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他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便如一幅气韵生动的工笔人物图,温润如玉,光华内敛。
在一想到自己此刻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禁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许望之静静地听着崔彩珠的这番话,眼神不起丝毫波澜。
为个价值连城的玉佩?
现下太平盛世,几个地痞流氓就敢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夺宝?
崔彩珠的话,许望之一个字都不信。
但眼下人多眼杂,这姑娘显然惊惧过度,且对他们怀有极深的戒心。
想到这里,许望之便只是轻轻颔首,温声道:“原来如此。姑娘放心,此事既然让我们遇到了,定会替姑娘做主。此地不宜久留,姑娘不如先随我们走吧。”
……和他们走?
崔彩珠心头猛地一跳,眼里的慌乱几乎掩饰不住。
崔彩珠飞快地低下头,避开许望之温和却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咬着唇低声道:“多……多谢公子和夫人救命之恩!只是……只是小女子实在不敢再劳烦二位恩人。今日大恩,李珠来日来日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崔彩珠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许望之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又清晰了几分。
这姑娘身上有秘密,但若是强行留下她,不仅问不出真相,反而会让她更加害怕。
他向来秉承君子之风,既然对方执意要走,强留无益。
许望之脸上温和不变,只是轻轻颔首,语气依旧平和道:“既如此,姑娘请自便。只是世道不太平,姑娘孤身一人,还请多加小心。”
“谢谢,多谢公子提醒!”崔彩珠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又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崔彩珠看了明曦一眼,冲明曦感激地笑了笑,随后转身飞快地钻入旁边的人群中。
崔彩珠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巷深处。
许望之看着崔彩珠的身影,忽然侧首,对一个护卫吩咐道:“齐风,你跟上去,暗中护着这位姑娘,务必谨慎,莫要惊扰了她,也别让她发现。”
齐风干脆利落地抱拳应道:“是!属下明白!”
明曦瞥了一眼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塞着嘴只能“呜呜”的地痞们,挑了挑眉,没说话。
许望之说道:“将这些人押到附近县衙,说明情况,让他们按律处置。”
他虽是奉旨来豫章查案的钦差,但初来乍到,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不宜直接插手地方具体案件。
几个护卫领命,拖着一群地痞走了。
许望之回过身,正准备扶着明曦上马车,但就在这时,街道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和车轮声,一辆装饰颇为气派的马车在一队郡兵护卫下驶来,稳稳停在两人面前。
车帘掀开,一个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官员利落地跳下车,快步走到许望之面前,脸上带着笑容,作揖道:“下官豫章郡郡丞张千,见过许大人!不知大人与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太守大人已在府中备下薄酒,特命下官前来迎接,还请大人与夫人移步府衙歇息。”
许望之回了一礼,温声道:“张郡丞客气了,有劳带路。”
“不敢不敢,大人请,夫人请!”张郡丞脸上带着笑,一边侧身引路。
马车驶入豫章郡太守府邸,府邸虽不奢华,但占地颇广。
豫章郡太守孙禀知是个年约五旬,身材微胖的男人。
见到许望之下车,孙禀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笑容满面:“许大人,久仰久仰!许大人大驾光临我豫章郡,孙某未曾远迎,实在失礼,恕罪恕罪!”
许望之拱手道:“孙大人客气了。”
“这位便是尊夫人吧?果真是天人之姿,和许大人堪称郎才女貌,快快快,这边请!”孙禀知笑着将两人迎了进去。
一番寒暄过后,众人进入花厅落座。
茶水点心奉上,气氛显得颇为融洽。
孙禀知言语间对许望之这位探花郎极尽吹捧,态度十分客气,平易近人。
明曦垂着眼眸,一脸轻松地吃着瓜果点心。
寒暄过后,许望之放下茶盏,开门见山道:“孙太守,下官此次奉旨而来,便是要重查三年前的那桩科举舞弊案。此案牵涉甚广,陛下甚为关切。想必太守对此案详情,定有掌握?”
孙禀知闻言,脸上笑容不减:“许大人所言极是,三年前那桩舞弊大案,着实令人扼腕痛心,不仅寒了天下士子的心,更损了朝廷清誉,孙某对此案亦是时刻不敢忘怀。”
明曦默默地看他演戏。
只见孙禀知收起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继续道:“当年案发后,孙某便奉命彻查,可惜最后只查出了一个崔文渊。”
“听闻许大人要来查案,孙某已命人将所有卷宗整理齐全,随时可供许大人查阅。府衙库房内,至今仍封存着当年的部分原始卷宗和证物。许大人若有需要,孙某这就命人取来。”
许望之原本以为豫章一案,势必会遭到许多阻挠。
却没想到,孙禀知居然会这么配合。
许望之含笑道:“多谢孙太守,卷宗证物,烦请太守稍后命人送来。”
“许大人放心,孙某定当全力配合许大人查清此案,还豫章士子们一个公道!”孙太守满口答应,随即又热情地招呼道:“许大人与夫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早已疲惫。酒席已然备好,还请大人和夫人赏光,先用些酒菜,公务之事,明日再议不迟?”
许望之看了一眼旁边的明曦,见她微微点头,便也颔首应允道:“如此,有劳孙太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