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只在电影里看过这样的孩子。
头发结成一团，混杂着灰尘和不知名的碎屑，像枯槁的野草盖在头顶。
脏兮兮的小脸上，一道道黑痕顺着脸颊滑落，让人看不清原本的肤色。唯有一双带着怯懦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水光。
破旧的衣服……那甚至都算不上衣服，像是不知哪里捡来的破布随便围在身上。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口子，边缘拖着零零碎碎、长长短短的线头。两只细弱的胳膊从稍大的口子里穿出，只在腰间打了个结勉强固定。
本就不大的破布围挂在骨瘦如柴的身躯上，显得孩子的脑袋格外大。
向外伸出的指甲缝里，都是黑泥。脚上更是连鞋都没有，光着踩在粘稠的泥泞里。脚趾用力地抠紧地面，手却一直伸着不动，眼睛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林凡自认是有洁癖的。但这时候，对这样的一个脏小孩儿却完全生不出任何负面情绪。
这就是安涅魔底层人的生活状态？
这一路虽然没看到人，但林凡能听到两边房子里不断传来的动静。
躲在房子里的人都在谨慎地观望，明显是提防他们的到来。
又是怎么让这个孩子跑出来的?
周围淅淅索索的动静，在孩子出声之后全都消失了，仿佛有人给这片地方按下了暂停键。
难道是试探的诱饵？
林凡还没想好，安东尼奥却不管那么多，踢了邦妮的小腿一下。
“唉，吃的！”
他们三人全都口袋空空，能炸出油水的，也就千岁和邦妮两个了。
千岁自进了黄土区就瘫着挂在林凡肩上，像个被拉长的毛绒装饰，连眼睛都闭上了。直接开启了免打扰模式。邦妮见状，都不敢再哔哔。
再说，千岁兜里的东西……
虽说关键时候这位的确能指望上，但那都是生死大事。
吃喝这种小事吧……别说千岁有没有攒吃的习惯，就算有，它愿意分享，按它的常规口味来说，大概率，蓝冰茹也是难以下口的。
林凡跟安东尼奥可以长时间不吃不喝无所谓，但蓝冰茹不行。
而邦妮呢，先前在飞船上为了自证清白，自爆空间钮的时候，已经把自己的家底给露了个彻底。
吃的不仅有，而且还不少。
兽人的消耗本就比普通人大，从星舰下来之后又一直走路，邦妮很快就饿了。
她吃东西，怎么可能不给千岁上贡？
结果千岁也不知是不饿还是对外人的东西有戒备，反正就是不感兴趣。
邦妮刚为最贵的口粮能省到自己肚子里开心，还没一秒，安东尼奥就把东西截胡了，扔给了蓝冰茹。
蓝冰茹跟邦妮早就结了仇，拿她的东西完全没有心理负担，还故意当着邦妮面砸吧嘴。
邦妮气得跳脚，又不好在千岁面前显得太过计较，好像自己很小气的样子——不就是一份食物嘛……
总之，邦妮跟安东尼奥和蓝冰茹的仇是越结越深。
千岁她要捧着。
她有些莫名害怕，但又对她没有过恶意的林凡就成了她唯一的亲近选择了。连躲，都挨着林凡躲，就是觉得她不会像安东尼奥这样，突然给自己一下。
“嘶！”邦妮吃痛，几乎贴到林凡背上去了，没好气道，“没有！”
她的东西，给千岁是应该的！要是林凡想要……也不是不能给，给这么个脏崽子，还不如扔了……
“我就说你那张嘴没一句真话！”安东尼奥往前一大步，“你给不给？别逼我动手啊！”
邦妮一回头就看到安东尼奥的手朝自己脑袋来了，赶忙揪紧头巾上的结。
“给给给！你滚远点儿，我自己拿！”
狗东西！当初怎么瞎眼就看上了他？
邦妮小心翼翼地从手套和袖口中抠出终端空间钮，拿出个拳头大的团子。像是燕麦和什么橘色的东西打碎的颗粒物捏成形的，直接往那边扔了出去。
小孩儿的大眼睛紧盯着被扔过来的黑影，挪动身子准备第一时间冲过去捡，就见那梦寐以求的食物被人凌空接住了。
“不着急。”林凡将手放低，露出掌心的团子，“先洗干净手再吃。”
“对对！”蓝冰茹一直憋着不敢逾举，其实早就忍不住了，手里凝起几股水流，直接将那孩子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洗了一遍，“洗干净再吃哈，这样脏东西才不会被吃进肚子里去，小朋友才不会肚子疼。”
水流短暂地遮蔽了小孩儿的视野，它紧张地从往前跨步，想从水里穿出，生怕这一会儿功夫，食物就不见了。
蓝冰茹基本功扎实，清洁只是瞬间的事。
再见，那小孩已经露出了白净清秀的脸蛋。见林凡不再阻止，急吼吼地扑向她的掌心，双手捧着团子，一把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哎，你慢点儿吃。”蓝冰茹怕它把自己噎死了，还放了点儿水悬在孩子嘴边，“旁边有水啊，可以喝的。慢慢吃。”
“天可怜见的。”安东尼奥见状也长叹一声，“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作孽啊！”
“可不是嘛。”蓝冰茹给林凡也洗过手之后，又将目光定在那孩子身上，“就是这头发和衣服不太好弄……搞得我都有些强迫症了。”
也就三两口功夫，那孩子就梗着脖子，把东西咽了下去。瞅了眼旁边的水没敢喝，继续看向林凡他们。
“还想吃？”林凡半蹲下来，手背搭在肩膀上，“帮我们一个小忙，就再给你一个怎么样？”
邦妮看着上翻的掌心，知道这是问她要吃的。撇撇嘴，还是不情不愿地给了。
孩子眼中的渴望瞬间被防备代替，往后退了两步。
“别怕。”林凡微笑，递出手里面包一样的东西，撕开包装，食物的清香瞬间飘了出去。“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想去运输站，但找不到路，你知道过去的路吗？”
孩子狠狠咽了几口唾液，心中的渴望和警惕来回交战，最后还是欲望占了上风。
“我，我知道路。”他眼睛忽闪忽闪，忐忑和犹豫写在脸上。
“好孩子！”安东尼奥也挤到前面，跟林凡并排蹲下，露出亲和的笑容。“你带我们去，这就是你的了。”
小孩儿的视线在食物和林凡几人身上来回切换：“你们，你们去那里，是想坐车离开吗？”
“对，我们想去别的地方，需要从运输站乘车离开。”林凡笑着往前挪了两步，把手继续往前送。“只要你把我们带到，这个可以立马就可以给你。”
“可……”孩子吞吞吐吐，终于一咬牙，“车不来的话，吃的也能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