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界。
庄严肃穆的大殿中，由远及近摆满了各种姿态的佛像，佛台下隔一步就放一个蒲团，粗略一数，少说也有几百个，这里是平常佛子给佛界众弟子讲经的地方。
但此刻，除了领路的渡心和跟在后面进来的红渠，空无一人。
\"上师，魔主到了。\"
渡心在殿中高台前停下，对着上首慈眉善目的笑面佛双手合十行礼。
红渠顺着他的视线，打量起那尊整个殿中最大的金身笑面佛，不知发现了什么，她唇角微勾。
难怪佛陀很少以真身出现，每次只是降下佛像，原来竟是这样。
有意思。
下一秒，便见殿中金光乍起，笑面佛像显灵。
\"您、终于来了。\"
佛陀仍旧未现真身，只是借佛像金身开了口，语气平缓带着些许疲惫。
\"有话直说，本主没工夫与你唧唧歪歪。\"
要不是那段陌生的记忆，她才不会跑这一趟，早回魔界练功恢复身体去了。
\"你给我看的究竟是什么？\"
那段陌生的记忆里，她仍是净世佛莲，却是被整个佛界供养尊崇圣物，只有得她认可之人方可靠近，而在七彩莲光照耀下，不管是修炼还是修佛，都可事半功倍。
如今的佛陀，则是那个日日照顾她的小沙弥，后来得了她认可，常在莲池边打坐修佛，尚未正式拜入佛门，一身修为与心性便已远超正式弟子。
后来，净世佛莲的神奇之处被泄露，佛界因此遭遇灭顶之灾，人鬼仙妖四界或修仙或修佛，倒是不曾直接对佛界动手，但死对头的魔界却倾巢而动，欲从佛界抢走净世佛莲。
关键时刻，净世佛莲竟诞生出一丝灵智，将为首的魔界大魔金蛇封印，自此，堕入混沌。
这，便是那段记忆的全部内容。
\"圣主乃净世佛莲，至纯至净，天生佛性，是修佛圣物，也是净化魔物的至宝，但佛魔一战，您因封印魔物堕入混沌，近十万年的沉睡让您忘却了使命，也对魔物动了情生了心，金蛇重现世间。\"
\"他带着莲心返回佛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将当年参与灭魔的佛门弟子屠戮殆尽，吾是唯一幸存的活口，因身上有佛莲留下的气息，他杀不了吾，却毁去肉身将吾封在这金佛之中。\"
\"吾虽不死，却因神魂受制时常陷入沉睡，每每醒来也都是金蛇催动莲心所致，此番金蛇失踪，莲心失效，吾才逐渐清醒。请您来不为其他，只是想为除魔出一份力，渡心乃吾亲传，佛法精深，定可助圣主一臂之力。\"
金身佛陀将事情娓娓道来，红渠却听得直皱眉：\"助我？就凭你们，一个连这大殿都走不出，一个——\"
她嫌弃的看了看渡心，\"怕是连我手下魔君都打不过，要他去送死吗？\"
\"打得过。\"
渡心忽然出声辩解道。
\"什么？\"
\"上次魔君擅闯佛界，根本不是我一合之、噗——\"
渡心话未说完，便被红渠飞起一脚踹了出去，整个人撞在后面的金身笑面佛上。
佛陀没眼去看这傻徒儿，只得默默伸出胖乎乎的手将渡心接住，然后放回地上。
\"圣主莫恼，吾这弟子是个缺心眼儿的，从前一度为金蛇的修为与境界所折服，甘愿放弃佛子之位，也曾盲从之下做了一些蠢事，但绝非有意要伤害银月魔君。\"
红渠冷哼一声，她自然早就从渡尘的记忆中得知此事，当初她从乾坤幻境进入魔界的幻境，大婚之前，银月曾离开魔界前往佛界，将金蛇的分身妖蛇王送还，却被佛界众人所伤。
魂归本体后事情太多，这事儿本早被她遗忘，可今日，渡心却不知死活的再度提起，既如此，她又怎能不为自己人讨回公道。
\"佛陀好意本主可受不起，先不说你们的佛法对金蛇无效，单是魔族畏惧佛光这一点，我便不可能与佛界结盟。谁知你们会不会反水伤我子民。\"
\"圣主不必担心，如今的魔界今非昔比，由您本源之力供养转化的魔族，将不再会被佛光灼伤，上次银月魔君是因为本体虚弱才会受伤。
佛界因渡尘堕魔而声名尽丧，这几日讨伐佛界的声音不断，吾此举不为其他，只想赎罪，愿圣主看在吾曾侍奉您多年的份上，再给佛界一次机会。\"
佛陀声音恳切，语带哀求：\"没有了莲心散发的能量加持，吾神魂将散，弥留之际，惟愿佛界不要就此消亡，恳请圣主垂怜。\"
\"麻烦。\"
红渠咒骂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身后，慈眉善目的金身佛陀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多谢圣主。\"
红渠离开后不久，大殿中响起一声悲泣，随后，便是一道道佛光亮起，殿内无数佛像显灵，个个皆望着上首的佛陀目露悲戚。
\"阿弥陀佛，恭送宗主——\"
许久后，渡心在渡尘殿的莲池前，找到了红渠：\"圣主——\"
\"停，还是喊我魔主更顺耳。\"
圣主是佛宗对净世佛莲的称呼，而她，如今只是魔莲。
渡心从善如流，当即改了口。
\"魔主，此乃吾师圆寂之时所化舍利，可助您尽快恢复伤势。”
“师傅曾无数次懊悔，前几次未能帮到您丝毫，令您独自陷入混沌，两次惨遭金蛇损毁真身，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想重蹈覆辙。”
“不论怎样，您始终是他心中敬爱的圣主，所以，万望您能收下他最后的心意，勿要推辞。\"
红渠接过那颗散发着金光的舍利，恍惚中，又看到了那个日日照顾她，替她浇水除虫，常常自言自语与她对话的小沙弥。
她的第一缕灵智，因他而生。
噗通——
“圣、魔主？！”
渡心一惊，下意识就要跳进莲池，想将佛陀所化的舍利捞起，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拒绝如此大的诱惑。
佛陀所化的舍利，足以帮她恢复到鼎盛时期，假以时日，突破神魔之体晋神也是有可能的。
这不是魔主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如今近在眼前，为何又弃如敝履？
“我若晋神，只会通过自身实力，无需谁人牺牲助力。”
且，这莲池曾三次容她栖身，存有她些许本源之力，舍利存于其中，或可让小沙弥重开灵智。
但这话，她不打算跟渡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