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走到洛阳城的主街时,街上已经彻底热闹起来。
绸缎庄的伙计在门口招揽客人,书店的老板正往门外搬书,小吃摊前围满了人。
有人认出被凌燕押着的元晖,突然惊讶地喊道。
“那是…… 元老爷子?”
紧接着,更多的人认了出来。
“真的是元老爷子!他怎么被绑着?”
“肯定是他作乱,被裴大帅抓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是他!就是他!去年元府强占了我家的铺子,我爹去理论,被他们打断了腿!”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人冲了过来,指着元晖的鼻子骂道 。
他原本是主街上的绸缎商,铺子被元晖强占后,只能靠着摆小摊糊口。
“还有我!我娘去年冬天给元府送炭,送晚了一步,就被他们关了三天,回来就大病一场,到现在还没好!”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眼圈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
元晖被百姓们的愤怒围着,原本垂着的头抬了起来,眼神里的不甘渐渐被绝望取代。
他看着那些曾经被他肆意欺压的百姓,看着他们眼里的恨意,突然意识到,自己费尽心机谋划的一切,在这些百姓的愤怒面前,竟是如此可笑。
他以为自己掌控着洛阳的一切,却忘了,真正支撑这座城的,是这些被他视作 “蝼蚁” 的百姓。
“扔他!这种恶人就该打!”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个卖菜的老农抓起一把烂菜叶,朝着元晖扔了过去。
紧接着,更多的东西朝着元晖扔来 。
烂鸡蛋、石头、还有没吃完的馒头。
凌燕怕百姓激动伤了元晖,赶紧将他往后拉了拉。
却还是有个烂鸡蛋砸在了元晖的脸上,蛋黄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元晖没有躲,也没有挣扎,只是任由那些东西砸在自己身上。
他看着主街上熟悉的景象 。
曾经,他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这条街上,百姓们都得低着头给他让路。
如今,他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裴元峥听着百姓们的控诉,看着元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他轻轻拍了拍赵坤的手,示意他停一下。
赵坤赶紧拉住马缰绳,队伍停了下来。
裴元峥勉强起身,朝着百姓们拱了拱手,声音虽轻却清晰。
“诸位乡亲,元晖的罪行,我定会彻查,给大家一个公道。”
“今日我中毒在身,需尽快回府解毒,就先谢过大家的关心了。”
百姓们听到这话,纷纷安静了下来,让出了一条路。
有人还在喊:“裴帅您放心,我们等着您的公道!”
“您一定要好好的!”
队伍继续朝着帅府走去,阳光越升越高,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主街上的百姓们跟在后面,有的还在为裴元峥祈祷,有的则在唾骂元晖。
凌燕押着元晖,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
不是冷的,是怕的,是绝望的。
终于,帅府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守在门口的影卫赶紧打开大门,赵坤牵着马,小心翼翼地将裴元峥从马背上扶下来。
高长恭带着人赶紧上前帮忙,几人一起将裴元峥抬进帅府。
凌燕则押着元晖,朝着大牢的方向走去 。
他知道,接下来的审问,才是真正的硬仗,牵机的解药,还等着从元晖嘴里问出来。
帅府内堂的医官们早已等候多时,看到裴元峥进来,立刻围了上去,开始为他检查伤口。
他们解开裴元峥的金甲,露出肩头的伤口。
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青黑,毒纹还在缓缓蔓延。
“这……怎么会是这样?。”
很快,医官们一个个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大帅所中之毒极为罕见,属下无能为力,只能暂时用金针封住穴位,延缓毒性蔓延,还是得尽快请孙思邈先生前来!”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帅府内堂的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药香的孙思邈快步走入。
他身上的粗布长衫还沾着赶路的尘土,手里的药箱却擦得锃亮。
箱角挂着的铜铃随着步伐轻响,竟奇异地让堂内紧绷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刚进门,他便径直走到床榻边,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枯瘦却有力的手指搭上裴元峥的腕脉。
双眼微阖,眉头却是渐渐拧成了川字。
“脉象浮而躁,毒已入络,再晚半个时辰,怕是要侵及心脉。”
孙思邈收回手,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目光扫过裴元峥肩头青黑的伤口,又俯身仔细查看伤口边缘的毒纹 。
那毒纹像细小的墨线,正顺着经脉往心口方向缓缓爬动,触目惊心。
围在旁侧的医官们立刻噤声,有人赶紧递上早已备好的金针,有人则捧着脉案,等着记录孙思邈的医嘱。
裴元峥躺在床榻上,能感觉到孙思邈指尖的微凉,也能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
往日里听闻孙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今日亲身体会,才知传言不虚 。
仅是搭脉的片刻,孙思邈便说清了毒性深浅,比府里的医官们诊断得更精准。
他想开口道谢,却被孙思邈抬手止住。
“大帅莫要多言,此刻需凝神静气,待老夫施针稳住毒性。”
说话间,孙思邈已从药箱里取出一套金针。
那金针长约三寸,针身泛着淡金色的光泽,针尖锋利却不刺眼 。
这是他特意用纯金混合铜锡打造的,既能导气通络,又能避免普通铁针与毒素产生反应。
他让两名医官轻轻扶起裴元峥,让其半靠在软垫上。
又叮嘱道:“待会儿施针时会有刺痛,大帅忍着些,切不可动,否则针位偏移,恐伤经脉。”
裴元峥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
只听 “叮” 的一声轻响,孙思邈已捏起一根金针,对准裴元峥的百会穴轻轻刺入。
那穴位在头顶正中,是诸阳之会。
金针入穴的瞬间,裴元峥只觉一股清凉顺着头顶往下走,原本昏沉的脑袋竟清醒了几分。
紧接着,孙思邈的动作越来越快,第二根针刺向内关穴 。
此穴能宁心安神,缓解毒性引发的心悸。
第三根针刺向足三里,补脾胃之气,为后续排毒固本。
第四根、第五根…… 金针如银线般落在裴元峥的四肢百骸。
每刺入一处,便有一股或清凉、或温热的气流在经脉中游走,将那股麻痹的毒素一点点往伤口处逼退。
旁边的医官们各司其职。
一人跪在榻前,双手轻轻按着裴元峥的膝盖,帮他稳住身形。
一人手持银勺,不时将提前熬好的甘草水喂到裴元峥唇边,中和体内的余毒。
还有一人则盯着脉案,每隔片刻便报一次脉象。
“脉象稍缓!”
“毒纹停止蔓延了!”
“大帅指尖有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