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罪?”
元晖猛地抬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沙哑却带着不甘。
“成王败寇,自有定数罢了。”
“今日我元晖败了,这所有的罪责我自然一人担着。”
“可若要说我元家在洛阳百年,所作所为的皆是累累罪行,这我是万万不能认的!”
他转过身,看向台下的百姓。
“你们还记得吗?当年洛阳闹蝗灾,是我元家开仓放粮;边境告急,是我元家子弟参军戍边!”
“你们不能只记得我元晖今日的错,忘了我元家当年的恩!”
“胡说?”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怒吼。
一位穿着补丁衣裳的老农推开众人,快步走到台前,手里举着一张泛黄的地契。
“元晖!你敢说我家那五亩良田,不是你派人强占的?”
“我儿子去理论,被你家护卫打断了腿,至今还躺在床上!”
“你开仓放粮?那是你怕百姓被你逼急了,才装出来的善举!”
老农的话像点燃了火药桶,更多百姓涌到台前。
一位中年妇人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我夫君原是西市的布商,就因为不肯给你家公子交‘保护费’,铺子被你派人砸了,夫君还被打成重伤,没过半年就走了!”
“你说你护着洛阳,可你护的,从来只有你元家的权势!”
“还有我!”
一个年轻书生挤上前,手里攥着一张残破的功名状。
“我本是五年前的考生,就因为我爹不肯把祖宅卖给你元家,你就买通考官,撤了我的功名!”
“你说你让元家兴盛,可你兴盛的根基,全是我们百姓的血泪!”
百姓的控诉声此起彼伏,有人举着地契,有人展示着伤痕,还有人抱着亲人的灵位,哭声在广场上回荡。
元晖的脸色渐渐发白,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 。
老农的地契上,还留着元家管家的印章。
妇人丈夫的验伤文书,当年是他亲手批的 “误伤”。
书生的功名状,确实是他让人撤的。
这些他早已遗忘的 “小事”,此刻全成了刺向他的尖刀。
“你所谓的‘元家兴盛’,不过是踩着百姓的尸骨往上爬!”
裴元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开仓放粮,是为了笼络人心;你派子弟参军,是为了讨好朝廷;你强占田地、打压商人、篡改功名,全是为了满足你对权势的贪欲!”
“你口口声声说护着元家,可你害的,何止是洛阳百姓?”
“连元家的旁支子弟,都被你当成垫脚石 —— 元和若不是被你欺压,怎会揭发你的叛乱?”
元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木栏上。
他看着台下百姓愤怒的脸,看着那些举着证据的手,突然想起五十年前 。
那时他刚接手元家,父亲临终前嘱咐他 “守好元家,更要护好洛阳百姓”。
可他却把这句话抛在脑后,一步步走向贪婪的深渊。
他想辩解,想说自己也曾有过初心,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颤抖。
“我……”
元晖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承认,我强占过田地,打压过商人,可我也是为了元家……”
“为了元家?”
裴元峥打断他,目光扫过台下。
“元家的根基在洛阳,洛阳的根基在百姓。你害了百姓,就是断了元家的根!”
“你看看这些百姓,他们要的不是你元家的‘庇护’,是安稳的日子,是公平的世道!”
“如果你连这点都不懂,何谈护着元家?”
元晖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
这一刻,他内心深处最后的一道防线被攻破。
所有的情绪凝到一处,皆是悔恨!
他缓缓跪下,额头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地面的寒气透过囚服渗进骨头,却远不及心里的悔恨刺骨。
“我元晖罪孽深重,害苦了洛阳百姓,害了元家…… ”
“今日……认罪!任凭百姓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他的声音沙哑,泪水滴在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广场上的控诉声渐渐平息,百姓们看着跪在地上的元晖,眼神里的愤怒慢慢淡去,多了几分释然。
春日的晨光已爬满高台,金色的光线透过 “公正”、“为民” 大旗的缝隙,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裴元峥立在高台中央,玄色锦袍的衣角被春风轻轻掀起。
他抬手压了压,广场上原本此起彼伏的低语瞬间消散,数千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
有期待,有紧张,还有些曾被元家欺压的百姓,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元晖跪在台下,粗布衣服沾着尘土,早已是泪流满面。
“元晖勾结突厥,私藏牵机剧毒,蓄意发动叛乱,致使洛阳城防受损、百姓受惊。”
“更兼其多年来纵容家族子弟强占百姓田宅,打压商贾、篡改功名,此等罪行,定要重罚。”
裴元峥的声音透过铜喇叭传遍广场,每个字都像落在石上的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今日本帅当着洛阳百姓的面,宣判 ——”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屏息的百姓,又落回元晖身上,语气斩钉截铁。
“元晖罪孽深重,且已认罪,判……斩立决!”
“午时三刻,于洛阳城门口问斩,以儆效尤!”
“好!”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喝彩,紧接着,更多人举起拳头高喊 “公正”。
一位穿着补丁短打的老农,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地契,高高举起 。
那是他家被元家强占的五亩良田的地契,边角早已被摩挲得发软。
“我终于能拿回我的地了!”
老农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顺着皱纹滑落,滴在地契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裴元峥抬手示意百姓安静,继续说道:“元晖虽罪该万死,但其一脉嫡系子孙元彻、元恒、元瑾等人并未参与叛乱。”
“且元晖最后交出解药,救本帅性命,本帅依此前承诺 —— 判元彻、元恒、元瑾贬为庶民,赐田十亩、瓦房两间,永世不得为官,亦不得返回洛阳。”
“元家参与叛乱的主谋者,凡动手策划、领兵作乱者,午时同斩于城门口;从犯者,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踏入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