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顺着狄杰的目光看去,却见夜色阴影之下,这利涉城外缘竟然被一片黑影包裹,乍看之下似乎这利涉的背后有一块硕大的幕布,大军火把照射之下,将利涉城的屋檐房顶,城墙垛口都投射到幕布之上。
可无论是岳飞还是众将都知道,这天下不会有这么大的幕布,兀术也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情,因此这利涉城后的黑影不是旁的,正是那黄龙府城。
却原来,这利涉乃是兀术新建,再加上之前封锁边境,断绝消息传播,所以岳飞等人对利涉城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是有这么一座城,至于之前赵忠等人一闯黄龙府时,那也是来去匆匆,能看个大概就不错了,要说连距离、位置什么都一一估算清楚,那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因此这利涉城的位置,岳飞和赵斌之前都是推断摆放,众人依照常理觉得这城总该和黄龙府留有部分距离,这样两军才能相互配合,互相有个反应的空间,但谁能想到兀术反其道而行之,兀术竟然将利涉城设在黄龙府近前。
寻常两城协同,那都是互为犄角,你围这城了,那城来攻,你攻那城了,这城又夹击而来,围一城需要五倍兵力,围两城可就要耗费敌方十倍兵力,所以这兵法才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知道对方兵力的情况下,自然就能做出最优解。
现如今黄龙府的情形,自然是兀术兵力寡,而赵斌兵力重,依常理来说兀术自然是想要将赵斌的兵力分薄,自己才有一线之机,因此岳飞等人推断距离时,自然要远一些。
但现如今,情形却是两城近在咫尺,那别说兵围利涉了,大军就是往利涉东西两门去,那也立时出现在黄龙府城头的攻击范围内,至于说利涉的北门,那黄龙府城头上的投石车都能将石头砸来,大军要是在那边攻城,那军卒立时就落入一片石雨当中。
几人三言两语聊清楚了利涉的情形,岳飞随即疑惑问道:“利涉如此情形,强攻不得啊,肖将军你怎么还如此性急?”
肖辰闻言长叹一声,随即微微摇头,“倒也不是性急,是看清这黄龙府的情形,末将实在心焦啊,两城如此距离,这就好比是一名持盾的重甲步卒,利涉为盾,黄龙为卒,咱们要是连盾都砸不开,那兵卒该怎么杀啊!”
“是啊,而且岳帅,现在封堵利涉北门做不到,咱们这边一旦攻击暂歇,恐怕黄龙府会立刻派兵来援啊,到那时今晚的苦功可就又白费了。”
岳飞一听这话,也是暗暗吸了一口凉气,双目微皱满是凝重的望向城头,而就在这事,肖辰的另一边忽然有人出言道:“诸位,咱们进不去,火油火瓶还进不去吗?向雷领本部人马回营补充物资去了,要不佯攻一阵,等他来了直接起火焚城?”
这半夜三更,战场之上,本来就是尸山血海了,忽然又有人说这么一条毒计出来,众将不由得微微打个冷战,随即下意识的又觉得这声音怎么有些陌生,好似今晚并没有出现在讨论中,吓得众将定睛看去,却见说话之人竟然是张宪。
原来就在方才几人议论利涉城时,张宪也领人赶来此地,只是岳飞、肖辰说的激烈,张宪也就一直没有出声,现在一看大家陷入两难之地,当即出言建议起来。
可这话刚说完,张宪对上几人惊诧的目光,不由得下意识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诸位将军,可是宪身上有什么不妥之处?怎么都这么看着某啊?某也是刚从火场来,许是狼狈了些。”
“哎呦,张宪啊,你大晚上的,说这么吓人的话,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这时一个高门大嗓又在众将耳边炸响,原本众将刚刚放松的心情,猛然又悬了起来,尤其是那边余化龙和杨再兴,这声音正在耳畔响起,惊得两人齐齐往左右一侧身,继而探手向后扯去,一道黑影立时被二人押在身侧。
这人也押到手底下了,众人也看清是谁了,张宪那边随即破口大骂道:“你这黑厮,还说某家呢,某好歹横马就在此地,你怎么还躲在后面说话啊!”
而杨再兴和余化龙也随即松手,将此人松开,这偌大的北伐军中,能被叫黑厮的自然只有那副都统牛皋了。
牛皋揉着肩头,看着身边两位苦笑道:“二位哥哥,你们下手也太狠了吧,俺老牛的这两个膀子都快被你们卸下来了!”
余化龙闻言白了牛皋一眼道:“你这厮竟然还好意思叫屈,大晚上无声无息的就出现在我们背后,我没抽刀砍你就是了!”
“那你们讨论军情呢,我凑上来也没个主意,挤在那里大家还不自在,我不在后面躲躲嘛。”
说话间牛皋这张大黑脸上,竟然还透出三分委屈来,而众将见此自然是哄笑一堂。
笑过两声后,岳飞却忽然正色问道:“牛皋,郑怀、张奎二位将军情形如何?你那丹药可有作用?”
“哦,大哥,我来的路上遇见他们了,不过药葫芦我没带在身上,怕战场上磕磕碰碰有个损失,只是随身装了三五颗。我看了他们二位的伤口,虽说面积不小,但是并没有伤在要害,再加上军医治的及时,性命已然保住了,可要想治伤,伤口上得要两三枚药丸,还要口服,我身上的也不够,况且上了药也要休养,因此我就让小兵送他们回营服药,休息去了!”
岳飞闻言微微点头,“如此也好,只是却不知是何人物,竟然将二位将军伤到如此地步?”
“哎,岳帅,要是大将就好了,咱们最不缺的就是悍勇好武之人,可伤了二位将军的乃是这利涉城头的机关,要不是狄将军早有发现,在城下出言提醒,恐怕二位将军今日就要折在这利涉城头了!”
“哦?却不知是何机关,竟然如此厉害!”
“大帅,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