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二件事嘛,就是商报。”祁翀继续道,“最近送来的商报朕都看了,有些无趣。就比如说这篇宣传均田令的,通篇都在讲那些大道理,看起来索然无味。商报不是邸报,是要给老百姓看的,要说老百姓听得懂的人话!你说均田令好,那就不能只说均田令好,要让得到好处之人现身说法,说说具体怎么好,是秋收多打了两石粮,还是年底多扯了一匹布?是让张家儿郎娶上了媳妇儿,还是让李家婶子治好了旧疾?再比如说读书好,读书又好在哪里?‘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得是有名有姓的身边之人!总之,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明白了吗?”
桑玉奴紧咬嘴唇,认真思索起来:“身边之人?可是......陛下,奴婢有个建议,能否允许各州分号也发行自己的本地商报?”
“好主意啊!哈哈,玉奴,你这是开窍了!”祁翀笑道,“早就该如此了!各州、县都可以有自己的商报,一方面可以转载总号的头版文章,在大政方针上跟总号的商报保持一致,另一方面刊登一些本地的广告、新闻,控制当地舆论,何乐而不为?”
桑玉奴豁然开朗,喜道:“多谢陛下点拨,奴婢回去再琢磨琢磨,争取今年年底就全面铺开!”
“好!朕就喜欢玉奴这雷厉风行的劲儿!放手去干吧!赔钱也无妨,重要的是不能输给景先!”
带着祁翀的鼓励,桑玉奴风风火火地出宫去了,就连走路都比平常快了不少。
心悦手中拿着一本书从屏风后转出来,笑道:“陛下这驭下之道果然别具一格,只是这‘不能输给景先’又从何说起?”
“听说他们夫妻俩前几天吵了一架,景先喝多了,笑话玉奴主管的驿馆不挣钱,偏巧玉奴也是个要强的,气得抢白了景先几句,自己又偷偷抹眼泪。这会儿,玉奴心里头正憋着火儿呢!”
“原来如此!”心悦哑然失笑,“原来玉奴也有生气的时候!”
“嗯。诶?你看的什么?”祁翀注意到了心悦手中的书,随口问了一句。
“小戴的《学记》。”
“怎么想起来读《礼记》了?”祁翀皱了皱眉,他是最不爱读《礼记》的,故而对心悦喜欢读《礼记》很是不解。
“不是说要成立师范学院吗?我想着,师范学院不仅要教授学问,也要教授为师之道,《学记》这篇讲的就是这个,所以找出来翻翻。”
“哦,教育学!”祁翀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什么学?”心悦听他口中又冒出个新词儿,纳闷儿地问了一句。
“教育学!”
“教育学?有这个学问门类?”
“你别管了,过几天我找几本书给你看。”祁翀说着便站了起来,“我先回御书房了,今晚就不过来了,你不用等我了。”
回到御书房,祁翀将内侍都打发了出去,自己进国图翻了半下午,挑了几本适合的教育类书籍出来,晚膳过后便开始了摘录、誊抄,一直忙到了过半夜才沉沉入睡。
次日大朝会,祁翀一上来便宣布了济沧军东征倭国之事,惹得群臣哗然。
陈怀哲首先站出来道:“陛下,由于连年征战,国库已然所剩无几。况且,陛下今年推行税制改革,州县所收之税四成留于地方,仅六成上交国库,则国库收入必然锐减,如此巨大的军费开支又从何而来?”
祁翀当即拉下脸来:“陈尚书,这话不该由朕来问你吗?你主管户部,怎么会让国库空虚至此呢?”
陈怀哲一愣,还未来得及答话,祁翀又道:“朕听内阁奏报,说宝泉局的金银铸币不能按时交付,理由竟然是金银不够了?荒唐!朕不惜自掏腰包,从内帑调拨金银给你,你最后却连按时交付都做不到?别给朕讲什么火耗、折损,朕不管那些!真有火耗也是你们户部自己担着!总之,这批铸币必须按时交付,金银不足自己想办法去,哪怕倾家荡产、自掏腰包,也得把亏空补上!”
“是、是......”陈怀哲没料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火烧身,吓得唯唯诺诺退了下去。
见陈怀哲败北,吏部侍郎吴复初也站出来反对东征:“陛下,如今我大渊西征西夏、北据挹娄,南越残部亦不时袭扰,现下又无故东征倭国,如此四面树敌实属不智呀!”
“陛下,不可轻言战事啊!”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面对文官们的阻挠,祁翀不紧不慢地将问题抛给了内阁。杜延年也是胸有成竹,当即道:“若论军力,我大渊船坚炮利,完全有能力同时与数国开战!若说军费,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不过,臣倒是有个主意可解燃眉之急!”
众人将目光聚集于杜延年身上,只听他继续道:“挹娄人向我朝挑衅,打的旗号是为扶余丰璋报仇,倭国袭扰瀚东沿岸,同样是出于原扶余大臣苏铎的挑唆。因此,无论是挹娄之战,还是倭国之战,其实都是扶余之战的延续。既如此,这笔军饷就该由瀚东之地出!臣建议朝廷可在瀚东加征一笔军饷,并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前往瀚东督饷,以确保战事无虞。”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有道理,既然是瀚东之事,那就该瀚东出钱,至于这笔钱到底最后落在谁头上,那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了,反正如今朝上也没有瀚东人在场,无人替他们发声!
祁翀也点了点头:“杜相之议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了。不知哪位爱卿愿意辛苦一趟啊?”
不出所料,陈怀哲迫不及待地便跳了出来:“陛下,此乃户部职责所在,臣责无旁贷。”
“好,那就这么定了!内阁即刻拟旨,任命陈怀哲为瀚东督饷大使,即刻启程前往瀚东筹备军饷。”祁翀嘴角微挑,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