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若想走可以自行离去。”
周楼的声音带着冷意与固执,却又异常坚定:“此地对我而言,是一座无上剑道宝库。”
他这些日子感受到了一道贯穿天地、近乎超脱宇宙法则束缚的无上剑意残痕,那种凌厉、孤傲、睥睨万古的气息,在他神魂深处激起剧烈共鸣。
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位超然存在,以一剑裂星,斩断命运轮回,甚至震慑天道本源的恐怖画面。
“你疯了。”
白依依凝视着他的背影,那瘦削却挺直的脊背像一柄亘古不折的长剑,明明浑身仍旧伤痕累累,却似有种难以形容的锐意破空之势。
“你真以为能凭残存的剑意就参悟出这位不知来自哪界的神魔大能的剑道吗?你知道他是什么层次的存在吗?你现在不过是玄仙而已!”
“我知道。”
周楼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没有争执,只有平静与执念。
“可你也该明白,有些事不能因为难,看似不可能就不去做。”
这句话,让白依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周楼这人,她从少年时便认识,天赋极高却极其固执,一旦认准的事,不撞南墙绝不会回头。
以往她曾不止一次觉得他愚蠢、顽固、不识时务。
可偏偏这种疯魔一般的坚持,让他一次次越阶战胜敌人,一次次超越极限。
甚至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上次她运气极好、又借助变化妙法压制了他半筹,只怕胜负依旧未定。
如今想想,他所经历的,所执着的,也未尝不是一种可敬之路。
“随你便。”
她咬了咬唇,最终低声说了一句,语气虽冷,但却不像以往那般拒人千里。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走。
白依依清楚,这片神魔战场虽然危险,但其中蕴藏的资源与机缘远超她此前认知的一切。
她曾在一处陨落星辰中发现了一具半毁的星兽尸骸,其体内残存的本源精华,足以供她晋阶金仙之路做准备。
甚至,她还在一片碎裂的晶石平原上感知到了一道来自远古洪荒的变化大道残痕。
若能参悟其中之一二,她的术法体系将彻底蜕变,真正立于诸天之巅。
于是,她也开始搜寻那些残留的神魔遗骸与天地法则的碎片,一边修复伤体,一边整理这些机缘。
最初,两人依旧不常说话,各自修行,不互相干扰。
但日子一长,彼此在这荒芜星海之中的唯一陪伴,还是令他们慢慢地适应了这种微妙的并肩状态。
周楼仍旧痴迷于那一缕无上剑意,每日都在尝试以星渊剑模拟、融合、推演。
他身影常常站在残破的陨星山崖之巅,剑随心动,虚空鸣响剑吟。
渐渐地,一道属于他自己的新剑意悄然成形,锋锐而苍凉,带着淡淡的寂灭之气。
而白依依,则仿佛从旁观者的角度,重新认识了这个曾与她缠斗多年、不死不休的男人。
原来他并非为战而战,并非纯粹为了将她踩在脚下才如此执着。
他也有自己的道,有自己的剑,有不可动摇的执念和骄傲。
她开始理解他的冷酷,包容他的沉默,甚至……某些时候,会在他修炼时静静地看着他那削瘦却坚定的背影出神。
有时她会在夜里偷偷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讨厌他,如果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他没有那么倔强讨厌……是不是现在一切都会不同?
可惜,时光无法倒流。
他们在这片战场中不知度过了多久,天地无光,星辰沉寂,唯有两人渐渐交融的气息,在废墟间成了一缕不灭的希望与期盼。
……
白依依与周楼滞留在这片被战火撕裂的神魔战场,已整整数百年。
在修行界中,这样的岁月并不算漫长,甚至在某些长寿种族眼中不过弹指。
但在这片随时都可能崩解的死亡战场中,每一日、每一刻,都是伴随着生与死的搏命修行。
他们脱离了宗门,也无传承宝地供其沉淀领悟,更无任何外力辅助。
所能依仗的,只有自身的才智、坚韧和几近疯狂的执念。
在死亡与毁灭的夹缝中求生,在崩塌的法则与破碎的大道残痕中悟道。
这一路并不顺遂,甚至称得上是在刀尖舞蹈。
最初的几十年,白依依每日都将灵识延展开去,渴望探寻到哪怕一缕来自原本世界的气息,一点属于宗门的因果痕迹。
她始终记得师尊曾说过,若她有难,自会以天地为舟,以万界为路,将她寻回。
可当一百年过去,两百年过去,周遭一切依旧死寂无声。
这个世界并不只是“遥远”那么简单,它可能早已超出了原宇宙法则的投射界限,位于混沌与真实交界的夹层,是那场神魔之战撕裂规则后遗落下来的边角废土。
即便宗门有心,也未必能找得到,哪怕找到了,又如何穿越?难度堪比穿梭诸天海眼、遁入万界本源。
她终于明白,这一次,他们可能真的要被遗弃在这宇宙夹缝中了。
“宗门不会寻来了。”她低语。
但这句低语,只说了一次,此后再无哀怨。
她不是那种会被绝望摧垮的人,相反,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当下定决心要靠自己走出去后,白依依的修行便彻底疯狂了。
她像是一株生长于深渊缝隙间的寒梅,越是绝境,越要开出最傲骨的花。
每日清晨,她都会按部就班地调息运转仙元,随后便在法则残迹中布设推演阵图,解析神魔大战留下的术法余韵。
她的灵识在高阶术法与阵道之间飞速运转,昼夜不休,如同燃烧自身的火焰,换取一线大道的感悟。
哪怕天穹崩裂、虚空塌陷,哪怕时常被诡异的能量潮汐撕裂经脉、震散识海,她也绝不停止。
她曾在某次雷火乱流席卷中当场昏厥,整整一日未醒,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疗伤,而是将那道雷火残意以秘法封入神魂,继续炼化。
那一刻,连周楼都不由得回头,神情古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