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王妃嗔怪地白了广阳王一眼:“我还不知道这是被人记恨,才设计陷害?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大哥先救出来,进而查出幕后黑手,才能挽救郦家在西域的生意啊。”她转而看向阿依,目光中带着几分恳求:“若郦家的生意有半点不正当,我绝不会来麻烦公主。可是我们郦家的生意清清白白,我可以以性命担保,绝无任何见不得光的勾当。我大哥常年奔波劳累,身体本就虚弱,我怕他久囚牢中,会病倒啊。而且,那陷害之人既敢诬陷郦逸西庄走私,怕是早与当地官府有了勾结,我担心大哥会蒙受不白之冤。公主与槿儿交好,槿儿也常在我面前提及公主的贤淑与聪慧。还盼公主念在与槿儿的情谊,援手相助。请贵国官府公正查案,早日放我大哥出狱。”
阿依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温婉,语气诚恳:“妾明白您的担忧,今天回去就立刻给王兄写信,请他务必派妥当之人彻查此事。相信王兄定会秉公处理,不会令您哥哥蒙冤。”
广阳王妃舒了一口气,可是转眼却看到拓拔濬似乎面露难色,心中略有不悦,问道:“濬儿是不信我们郦家的生意干净?”
拓拔濬连忙起身,作揖道:“叔母误会了!侄儿自小便听闻郦家商号的盛名,如果没有诚信为本的经营之道和货真价实的信誉,又怎会将生意做得遍布天下?侄儿绝对相信郦逸西庄的经营经得住细查。”见广阳王妃脸色稍霁,才缓缓坐下,道:“前些年王叔与叔母虽长居封地,可当年皇祖父在位时,王考与当今圣上的争储风波,想必也有所耳闻。王考离世后,皇上对侄儿便多有猜忌。更因公主是侄儿的侧妃,她与于阗王庭的书信往来,皆被陛下派人逐一拆阅,审视内容。侄儿忧心,若皇上见公主请于阗王查此事,恐生疑窦,以为侄儿与王叔暗中结交。侄儿倒无妨,反正皇上本来就对我不甚信任,可王叔素来超脱物外,若因这封信被陛下误会,实在不妥。”
这下轮到广阳王夫妇震惊了,两人对视一眼,广阳王惊疑道:“不可能吧!这世上那有做叔叔的查看侄儿媳妇的家书的道理?”广阳王妃也诧异道:“这世间竟有这般离谱之事?于阗王知道吗?若于阗王知晓此事,心中必然不快。两国各送了公主到彼国和亲,为的本是两国交好,可若连家书都要被查,这成何体统?若因此生出嫌隙,岂非因小失大?”
阿依面露委屈之色,垂眸道:“王爷与妾的王兄深交多年,了解他的性格,怕他知道后一时冲动,做出影响两国邦交的事来。还担心王兄会以此为由,私查康宁公主与陛下的书信,万一处理不当,两国关系恐遭波折。所以一直叮嘱妾,万不可向王兄提及此事。”
拓拔濬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无奈的苦笑,眼神中透着几分无奈,轻叹一声,微微摇头。“其实今日约王叔和叔母来珍馐居见面,也实在是不想让皇上误以为我与王叔私从过密,给王叔和叔母惹麻烦。珍馐居总算是自家的买卖,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人多口杂。”
广阳王赞许地点了点头:“还是濬儿识大体。”然而想想又觉得不解,“既然知道皇帝会私查公主与于阗王的书信,那你们为何还要通过官邮寄送?堂堂高阳王府难道还派不出一骑快马专为公主送信?”
“王爷这话说的,”广阳王妃轻轻睨了广阳王一眼,“你想得太简单了。走官邮虽难逃暗查,终究是明面上的家书;若另遣私骑,皇上便可顺势扣下’暗通外邦’的帽子,到时百口莫辩。”她想了想,道:“既然你们不方便遣私骑送信,那就我们来送。郦家商号有自己的牒路使,往来大魏与西域各国的商铺,在朝廷都有备案。虽然比不上官邮的八百里加急,但最快的信使日夜兼程,最多也就多个两三日变能到了。”
拓拔濬脸上愁云散去,连连点头,道:“如此甚好。”随即唤小二端来纸笔,对阿依道:“送信的事已经解决了,郦逸西庄的事迫在眉睫。你即刻把信写好,今日就烦叔母交牒路使带离平城。早一天送到,叔母的哥哥便少受一天牢狱之苦。”
阿依稍有踌躇,但迎上拓拔濬肯定的目光,便也不再多想,接了纸笔开始写信。广阳王妃看看阿依皎月映雪般的面容,又看看纸上忽大忽小,蜿蜒如蚁迹的字,忍不住又笑又奇道:“公主和于阗王通信怎么不用于阗文,反要用汉字?”
阿依语塞,这正是她方才犹豫的原因。她只是在记忆里隐约对于阗语有一点浅薄的印象,写是根本不会的。就连汉字也是当时国公府给她和玉丽请了先生学的,学的时间短,练得更少,所以其实很拿不出手。往常给秋仁写信,都是让阿娜尔代笔以于阗文书写,现在当着广阳王夫妇的面,她自然是写不出于阗文的。正在发愁怎么解释,拓拔濬笑着替她解围:“若是寻常家书,自然是要用于阗文写,可今日是为了叔母家的生意,写信的内容还是要让叔母过目的。反正于阗王精通汉语,能看得懂。”他稍一停顿,指着纸上的字,温柔地对阿依道:“这个构陷的构,右下是个再,不是冉,这里漏了一划。”他笑看着阿依改对了字,方才接着说:“只是公主才学汉字不久,这龙飞凤舞的字体让王叔叔母见笑了。”
广阳王妃看着拓拔濬俯身为阿依指点书写,不由得唇角微微上扬,眼中满是柔软的笑意:“公主来大魏时间不长,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可见濬儿没有少花心思教呢。”
拓拔濬有些赧然地笑了笑,指了指阿依的耳坠,道:“公主这副耳坠应是于阗王亲自挑选的嫁妆,随信奉上,于阗王便知此信为公主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