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安说完这话,转身下了讲魂台,衣袖一甩,把那块已经写满了碎咒和血语的塔灵核心碑直接踹进雷火炉底。
雷火“嘭”地一声,全炸了。
不是爆,是主动燃。
那炉子像认了他主一样,火焰窜得比山高,炉盖裂纹全消,炉身上多了一行黑字。
【问命炉·魂主专印·陈长安】
所有系统音、道碑标识、讲魂同步,全静音。
整片灵界,像死机了一样,一整息没有一个人开口。
然后……
“问命山要重开了!”有人喊了一句,吓得周围人都缩了缩。
再然后,就没人敢说话了。
……
问道山主坛,归元台顶。
陈长安坐在破椅子上,脚边是半炉雷火渣,身后是被打裂的问道碑,一只脚踩着那个塔灵化的铁身,还没熄灭,滋滋地响。
余晗在边上擦血,嘴角红着,火炉悬在背后还在咕嘟嘟地烧,说:“主上,你真不考虑接个塔控?好歹让系统帮你管点事?”
“管个屁。”陈长安吐了口气,“它要真能管事,早不出那么多讲魂疯子了。”
许君言站在台下,手握剑印,盯着雷火阵道:“塔灵那一套讲律系统已经废了,雷火也不再判伪,现在的系统就是你自己一人说了算。”
林修远拄着讲魂戟蹲在门口:“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我们可不比之前那些‘附讲散修’,现在整个灵界看着你讲了,讲得住讲不住都不止你自己一个人栽。”
陈长安没说话,抬头看了眼已经碎成三块的道碑。
“讲归讲,架归架,该算账还是得算。”
“接下来三宗的账,是不是该收了?”
许君言点头:“天极府、裂魂宗、伏星山,全藏着伪魂页。他们这段时间一边装服软,一边悄摸摸炼道印,想靠‘不入问命’的方式冲塔。”
陈长安冷笑一声:“让他们冲。”
“看他们是冲塔,还是冲死。”
余晗火气腾腾:“那我先去伏星山?上次那老头还在我面前摆讲骨,搞得他像是我老师一样。”
林修远挥了下戟:“我去裂魂宗,那老鼠窝我早想拆。”
许君言道:“天极府交给我,我这边正好有一套破阵律骨没用过。”
陈长安摆摆手:“等一下,不急着动。”
“我说不急动不是不打,是要给他们自己一个‘讲死’的机会。”
“我让他们来山上——三天后开讲魂擂。”
“谁敢登坛,谁讲得住我就放一马,谁讲不住,讲砸了,炉底走一趟。”
“咱们不是灭宗,咱们是在‘请讲’。”
“让他们自己讲死。”
……
三天之后。
问命山雷火道坛,擂台起。
这不是普通擂台,是雷火魂炉的主阵“讲魂阵”炼出来的擂心地。下边是三千道火纹锁住的道骨碎阵,中间那块擂心石板,全是炼魂讲者的尸灰凝成的黑色魂印地。
讲者一上去,不讲就被魂火烧,不讲真话,魂印炸。
今天,来了不止三宗。
来了十三宗。
不止灵界的老对头,还有好几个没露过脸的家族讲道者、异族讲魂师、甚至几个“讲奴出身”的血炼魂修也来了。
每个人背后都带着两三个人,要么扛讲录,要么牵魂契,要么搀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讲体。
问命山就没拦。
陈长安就坐在台边,手里拿着一根破棍子,一边削,一边喝水,一边说:“第一个,谁来?”
没人动。
然后一个穿着绿袍的老家伙站了出来:“我天极府祖讲之一,路洄海。”
“今日来,讲的是——魂火归命篇。”
“讲得住,我活。”
“讲砸了,你随意。”
他往擂台上一站,魂印一开,“轰”的一下,整个讲魂阵“咔”的一声动了。
陈长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开始吧。”
……
这路洄海是真敢讲。
他是三十年前那个“讲伪魂”第一案的主讲者,那年讲错了一句“魂火逆炼不害命”,结果活活烧死了七个修士。
但他今天来了,一站台,讲了第一句话。
“我当年错了。”
“但今天我不是来认错的。”
“我是来讲,我为什么错。”
“我那天讲的是‘魂火可以逆转’,我说魂印可以掰回来。”
“可我当时没讲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掰。”
“是只有……像我这种拼过命、失过魂、炼到快疯掉的人,才可能掰。”
“我错的,不是技术。”
“是我讲的时候,把人当成了我自己。”
“我讲了假设。”
“你们当成了标准。”
“那就是我错了。”
“今天我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原谅我。”
“我是来告诉你们——你们听讲之前,先问问自己,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讲者会错’这件事。”
“不是讲者错不该死。”
“是你听了以后,愿不愿意赌。”
“我今天不赌了。”
“我今天把我讲过的——都烧了。”
他讲完,自己把讲录撕了,点了魂火,一页一页扔炉子里烧。
没人拦他。
讲完这场,台下鸦雀无声。
讲坛边上那块残碑上,魂火点了一道字。
【讲归命·路洄海·罪页已烧】
陈长安轻轻一挥手:“放。”
路洄海走下来了,没人敢拦。
……
第二个上台的是裂魂宗的“画魂女”苏璃。
这女人身上全是伪魂印纹,衣服下面就是讲奴契纹的反向阵法。
她上来就说:“我讲得不清楚。”
“我只讲我亲眼见的。”
“我见过人拿魂印炼成灯,挂在天上亮一天换十两。”
“我见过宗门把讲魂师当电池插在法阵里,让他魂印反复被复制,用来灌教学阵。”
“我见过有人讲得清楚讲得明白,最后却被扣了‘伪’的罪名,被活活拖去封魂塔里烧三天三夜。”
“我不讲你们信不信。”
“我就讲一句——我活着的时候,就不该听那一场‘讲得真’的课。”
“那天他讲得真。”
“可我,死得也真。”
她没讲魂录,只在擂台上自灼魂印三道。
炉子没动她。
陈长安也没说话。
只让她讲完下台,留了句:“问命山不判你。”
“但你以后——别再讲。”
她点了点头,走下去了。
……
一天过去。
三十三人登坛,十九人讲砸。
有的当场魂火反噬,有的走下台就晕过去,还有的魂契爆裂,被反噬重伤。
问命山不拦,也不救。
你敢来讲,你自己承担。
台上那口炉子已经烧得通红,讲到第三十三人时,陈长安喝完最后一口水,站了起来。
“可以了。”
“该登台的讲完了。”
“该不讲的也讲出来了。”
“那接下来——就是该动手的了。”
“你们三宗,谁上次从我雷火炉底逃出去一个人,我就现在点名——给我交出来。”
“天极府,裂魂宗,伏星山。”
“你们那几个躲着不来的祖讲、伪魂主、偷印者、乱灌者,全在我这名单里。”
“我最后再问一遍。”
“讲还是不讲?”
“不讲——那我讲完你们。”
“我说你们是谁,你们就得是谁。”
“你们再不说话——那就去炉子里讲。”
没人吭声。
陈长安把名单丢地上,轻轻抬手。
雷火炉自动开启,火焰冲天而起,像把山都点着了。
“你们这帮人。”
“嘴巴不讲,魂印烂讲。”
“那今天,我来替你们讲讲。”
“讲你们干了什么。”
“讲你们炼了多少活人。”
“讲你们封了多少真魂。”
“讲你们哪一天把灵界搞得今天魂不敢讲,道不敢听。”
“讲完了——就灭。”
火焰“轰”的一声把整个问命道坛烧红。
炉盖开,雷火滚。
陈长安站在火焰里,低头说了句。
“我开坛那天说过——谁讲得明白我就听。”
“你们现在一个个听不见了。”
“那就给我下去听炉子讲。”
雷火炉口轰然张开,火舌卷出三丈高,像是直接吞掉天上的云。
陈长安一抬手,把那堆藏着伪讲者名字的灵契名册往火里一丢,纸还没进火,就已经化成灰了。
“从现在起,问命山不传伪契,不留假讲,不收跪着求活的魂。”
“谁还敢拿老法子炼新道,那就下地狱讲给鬼听。”
雷火哄得一声,主坛周围那些观战的宗门全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但有一个人没退,余晗火炉没关,战袍都没换,抄起身边那柄长刃就站了起来。
“我去伏星山。”
“那帮人嘴里讲火,手底下炼的不是火,是人。”
“他们那套‘讲魂归焚法’,每讲一次要烧一个炼魂人,我早就看不顺了。”
“我去。”
陈长安没说废话:“去。”
“别管他们是不是讲得对。”
“但凡讲的东西害了人,那就别回来。”
“烧干净。”
余晗一点头,手里那柄火刃自动升空,整个人身上燃出一道橘红色的火印。
她这人讲不多,喜欢用火说话。
……
伏星山不远,就在问命山正东五百里,一片常年黑雾不散的火山群。
以前这地还算讲魂正统,讲的是火魂归一、炉心悟道那套东西,也确实出过几个讲得还行的火讲主。
但后来被所谓“火魂新道”那一支接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