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七年的初夏,成都的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位于城西的蜀王府内,一场关乎川西未来的会议正在进行。主持者并非蜀王,而是新任的“川西经略使”陈立。此人四十出头,是燕京大学堂地理科首届毕业生,曾在漠南、辽东参与过改土归流,以善于处理复杂民族事务着称。
与会者除了四川布政使、都指挥使等官员,还有几位特殊人物——来自瓦寺、沃日等地的土司,他们都是最早与朝廷合作的川西首领。
“诸位,”陈立展开一幅精细的川西地图,“朝廷的意思很明确:茶马古道必须畅通,川西各部必须安定。但陛下有旨,不以刀兵为先。”
他指着地图上的标记:“从灌县到松潘,我们要重修驿道,不是以往的马道,而是能通马车的大路。沿途设十二个驿堡,每个驿堡驻兵一百,配备火炮。”
瓦寺土司索朗仁钦皱眉道:“陈大人,金川那边怕是不会答应。去年朝廷的勘测队,就被索诺木赶了出来。”
陈立微微一笑:“所以要先从愿意合作的人开始。”
七月,杂谷脑河边热闹非凡。
这里是瓦寺土司的地盘,如今却出现了一个新兴的市集。来自成都的商队运来茶叶、盐巴、铁锅、布匹,换取当地的药材、皮毛、山货。市集中央,一座崭新的“官市”刚刚落成。
“各位乡亲!”官市主管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官员,用半生不熟的嘉绒话喊道,“这里的交易,一律使用永乐币!大家可以到旁边的皇家银行兑换!”
人群中,一个老猎人犹豫地拿出一张狐皮:“这个,能换多少盐巴?”
官员接过狐皮仔细查看:“老伯,这张皮子品相好,值三两银子。可以换三十斤盐巴,或者......”他指着旁边的货架,“换十口铁锅,或者五匹棉布。”
老猎人瞪大了眼睛:“这么多?”以往与汉商交易,这张皮子最多换十斤盐巴。
消息很快传开,前来交易的藏民、羌民越来越多。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官市旁边还开设了一个“义诊堂”,免费为各族百姓看病。
“朝廷这是要收买人心啊。”暗处,一个大金川的探子冷笑道。
与此同时,在距杂谷脑五十里的山坳里,一座特殊的堡垒正在修建。
这不是传统的碉楼,而是融合了汉式城墙和藏式碉楼特点的“火炮堡垒”。墙体厚达一丈,四周设有炮位,内部可以驻扎两百士兵。
负责施工的是“大明建工集团”的工程队,他们带来了新式的测绘仪器和施工技术。
“王工头,这地基要挖多深?”一个当地雇工问道。
“至少要一丈五!”工头指着图纸,“这里要安装最新式的虎蹲炮,后坐力大得很。”
更让当地人惊奇的是,工程队正在开凿山体,修建一条可以通行马车的道路。
“这条路修通了,从灌县到杂谷脑只需要三天!”工头自豪地说,“以往要走半个月呢!”
消息传到金川,土司索诺木坐不住了。
“父亲,”长子泽旺劝道,“朝廷这次来势汹汹,咱们还是......”
“怕什么!”索诺木怒道,“我金川地势险要,就是十万大军也打不进来!”
十月,第一所“川西蒙学堂”在杂谷脑开学。
开学典礼上,陈立亲自到场。令他意外的是,来的不只有汉民子弟,还有几十个藏族、羌族孩童。
“这些都是附近土司头人的孩子。”瓦寺土司索朗仁钦介绍道,“听说学堂包食宿,还教汉话,都送来了。”
学堂的汉人教习正在教孩子们认字。黑板上写着“天地日月”,但教法很特别——每个字都配有藏文、羌文注解。
“这样教,孩子们学得快。”年轻的教习对陈立解释,“等他们掌握了基础,还要教算术、地理。”
这时,一个藏族男孩举手问道:“先生,成都真的有一百万人口吗?”
教习笑道:“等路修通了,老师带你们去成都亲眼看看。”
课后,陈立特意找到这个男孩。他叫格桑,是沃日土司的外甥。
“格桑,想不想去更大的学堂读书?”陈立问,“成都的学堂,能学天文、地理、算术,还能见到热气球。”
格桑眼睛发亮:“我想!”
然而改革并非一帆风顺。
十一月,一支勘测队在金川边境被袭击,三人死亡。所有证据都指向索诺木。
消息传到成都,将领们纷纷请战。
“经略大人,让末将带兵剿了这厮!”都指挥使请命。
陈立却摇头:“传令,关闭与金川的一切贸易。同时告诉周边土司,凡与金川交易者,一律取消官市资格。”
这一招比刀兵更厉害。金川本就土地贫瘠,以往靠输出药材、皮毛换取粮食、盐巴。贸易断绝后,不到一个月就出现了粮荒。
更让索诺木头疼的是,朝廷开始推行“赎买政策”。一些实力较弱的小土司,在得到大笔补偿后,自愿交出土司印信,举家迁往成都。
“这是要孤立我们啊!”索诺木终于慌了。
这时,更坏的消息传来:他的弟弟泽旺秘密前往成都,接受了朝廷的任命。
次年三月,陈立亲自前往金川谈判。
会谈地点选在边境新修的驿堡。索诺木带着上百亲兵前来,却发现驿堡炮台上,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他们。
“索诺木土司,”陈立开门见山,“朝廷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接受改土归流,你仍是金川宣慰使,子孙可以入京读书;二是继续对抗,但后果自负。”
索诺木还想强硬,陈立一挥手,侍卫抬上来几个箱子。
打开一看,全是崭新的永乐币。
“这是十万两,作为赎买你土司职位的补偿。”陈立道,“另外,朝廷在成都为你准备了府邸,你的儿子可以进入国子监读书。”
看着白花花的银元,索诺木动摇了。他想起这半年来族人的怨言,想起周边土司的背离,想起驿堡上那些可怕的火炮......
“我......接受朝廷的安排。”
随着金川臣服,川西改革进入新阶段。
在杂谷脑,第一座大型货栈建成,可以储存十万斤货物。在瓦寺,第一个水力磨坊投入使用,一天能加工千斤粮食。在通往松潘的路上,第六个驿堡竣工,配备的最新式火炮可以控制整个山谷。
最重要的是,越来越多的土司子弟选择前往内地求学。格桑如愿去了成都学堂,他写信回来说,自己正在学习土木工程,将来要回川西修建公路。
站在新修的通天桥上,陈立对索朗仁钦说:“土司大人,你看这路修通了,货流通了,孩子们有书读了,不是比以往打打杀杀强得多吗?”
索朗仁钦望着桥下奔腾的河水,感慨道:“是啊,我活了六十年,第一次看到商队能平安通过这片土地。陈大人,朝廷这一招,比十万大军还厉害啊。”
远处,一队满载货物的马车正在通过新修的道路,车上的铃铛声在山谷间回荡,仿佛在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