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正望着渡轮出神,突然一阵引擎轰鸣传来,撕裂了街市的喧嚣。
一辆锈迹斑斑的破旧摩托车贴着他大腿擦过,后座戴骷髅面巾的男子猛地探出手——公文包带子瞬间绷直,在刘东手腕勒出一道红痕。
\"八嘎,畜生!\"他踉跄着用岛国语大骂,死死的拽住公文包不撒手。
公文包在拉扯中爆开,里面的文件像白鸽般四散飞舞。冲出去的摩托车在前方急刹,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两道焦痕。
两个阿拉伯男子戴着面巾狞笑着,车头一扭又折返回来。
刘东挥舞着双手,岛国话中夹杂着阿拉伯语大声的咒骂着,显得极为气愤。
这时巷子突然安静了。烤肉摊主放下剔骨刀,二楼浇水的男孩缩回窗内。
刘东后知后觉地发现,七八个阿拉伯壮汉正从晾晒的床单阴影里走出——他们面色不善,显然是和骑摩托车的人是一伙的,有个穿Ac米兰球衣的光头正在指节上缠绕着铁丝。
摩托车引擎的轰鸣突然变得像绞肉机般刺耳。骑车的男子突然用蹩脚英语吼道,围观人群里顿时爆发出哄笑。
刘东这才注意到他们脖子上的樱花刺青,而且这群人渐渐的向他围了过来。
他吓得转身狂奔,连撕落在地的公文包都不要了,只听见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谩骂声。
气喘吁吁的跑过两条街,才看到持枪巡逻的士兵,他急匆匆的跑过去,指着被抢的街道用岛国活大声的抗议着。
“呜哇哇”的说了半天,看到几个士兵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这才醒悟对方并不懂岛国话,转而才用阿拉伯语结结巴巴的又重复了一遍。
哪知道带队的军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粗鲁的说道“你是岛国人?”
“是的,我是岛国公民,是受国际法保护的,也是来贵国进行友好合作的,请您多多关照”,说着刘东深深的鞠了一躬。
“呵呵,合作?”,军士冷笑一声,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岛国人?就是那些给联军运军火的走狗?\"
他猛地啐了一口,黄痰黏在刘东有些污迹的皮鞋尖上,\"你们嘴上说着友好合作,货轮里装的都是射向我们伊拉克人的炮弹!\"
巡逻队突然齐刷刷拉响枪栓,金属撞击声惊飞了屋檐上的鸽子。带队士兵用枪托挑起刘东的下巴,迫使他看清自己袖章上的国旗:\"看清楚,这里不是你们的东京湾。要不是联合国那帮杂碎拦着......\"
他忽然改用浓重口音的英语:\"Get the fuck out of my country!(滚出我的国家!)\"
巷口传来摩托车的轰鸣,那几个阿拉伯壮汉不知何时已堵在路口。穿Ac米兰球衣的光头正用铁丝缠裹的拳头敲打掌心,樱花刺青在汗渍中泛着诡异的粉红色。
\"长、长官!\"刘东的阿拉伯语突然结巴起来,他哆嗦着掏出皱巴巴的商务签证,\"我们索尼集团…...真的是来贵国友好合作的…...\"
话音未落,摩托车后座的男人突然扬手——本已散落的文件被汽油瓶点燃,化作一团火球砸在他的脚边,吓得他手忙脚乱的跳到一旁。
带队的军士却大笑起来。他踩灭火星,转头对刘东露出森白的牙齿:\"看见没?连真主的战士都讨厌你们。\"突然压低声音:\"现在跑还来得及,等他们亮出弯刀......\"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引擎声,更多骷髅面巾从巷尾包抄过来。士兵们默契地退到一旁,有人甚至吹了声口哨。
“你们这群野蛮人一一”
化名林下胜男的刘东如丧家之犬一般夹着尾巴狂奔,生怕慢一点就被这帮野蛮的阿拉伯人撕成碎片。
转过一条街他才停了下来,边弯着腰喘着粗气便打量着四周,却惊异的发现,同车的叙利亚男子就在身边,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尊敬的先生,怎么这么狼狈?”叙利亚男子看着气喘吁吁,身上还飘落着纸灰的东方男子。刚刚刘东被抢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并没有看到那一幕。
“强盗,这个国家的人都是强盗,野蛮人”,刘东涨红着脸说道。
叙利亚男子闻言一怔,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铜制护身符,那是大马士革老匠人用炮弹壳熔铸的。
\"啊...原来您遇上了街鼠。\"他苦笑着摇头,褪色的长袍袖口露出弹片留下的疤痕,\"这个国家的人现在就像受伤的蝎子——\"突然压低声音,拽着刘东躲进一家香料铺的阴影里。
铺子铁栅栏外,三个缠着头巾的少年正用钢管敲打手心,他们衣服上印着被火焰吞没的骷髅头像。
\"看见那个标志了吗?\"叙利亚人用指甲在积灰的橱窗上画了个奇异的符号,\"自从联军用导弹轰炸巴士拉...\"他喉结滚动着低语道:\"他们恨所有外来者,特别是——\"
他停止了话语,又打量了刘东一番,\"您该换身衣服。\"指了指刘东西装领口露出的岛国字母,\"这些字母在巴格达,比靶心还显眼。\"
“初来乍到,请您多多指教”,刘东不停的鞠着躬,把岛国鬼子谀谄的嘴脸表现的淋漓尽致。
“身上还有钱么?”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东方男人昨天身上所有的财物都被劫掠干净,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
不过,他一直纳闷,这个男人的手表是怎么回来的,难道他有两块,想到这眼睛不由得往刘东手腕上瞥了一眼。
刘东何等机警,见男人看了一眼他的手腕,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于是脸上十分肉疼似的把表摘下来说,“哪里还有钱,都被抢干净了,就这一只表也被抢了,没想到被他们掉在地上,我去拉屎,正好捡到了,你说巧不巧”。
说起拉屎,男人不由瞄了刘东裤裆一眼,昨天被吓尿裤子干涸的痕迹依然还在,不由微微一笑。
把表接过来,贴在耳边听了听,又用袖子擦了擦表盘,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还不错,你等着”说完转身离开。
“何止不错,那可是西铁城精英名表啊,你要去哪……?”刘东惊慌失措的喊道。
“给你弄几件衣服,还怕我跑了不成?”叙利亚男子停下脚步,脸色十分不悦的说道。
“好……好吧”,刘东只能点点头。
男人拎着手表七拐八拐地钻进一幢土黄色矮房,生锈的铁门在身后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屋内五个裹着头巾的阿拉伯男子正围坐在桌子旁,昏暗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撕扯成扭曲的形状。
最左侧的疤脸汉子率先站起身,腰间匕首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其余几人像被牵动的木偶般接连起立,粗粝的手掌不约而同按在武器上。
“是哈布拉回来了”,几个人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下来。
\"阿卜杜勒,把你这身皮扒下来。\"男人将西铁城手表抛给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人,表链在灯下划出冷冽的银光,\"再拿三万第纳尔。\"
“头,这是要干什么?”年轻人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他们都是隶属于“999”特种部队的特工。是伊拉克军情局下属的一支秘密武装力量,主要职务就是搜集国外的情报工作,对敌对国进行渗透和瓦解,并进行侦察和暗杀活动。
叙利亚男子哈布拉皱了皱眉说道“有个岛国男子很可疑,他说是索尼公司的业务经理,但我怀疑他有别的目的,阿卜杜勒你这几天先盯着他,别露出马脚”。
“是,头”年轻人痛快的答应着,并且又拽过一件长袍披上。
叙利亚男子哈布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巷口,他手里拎着一个脏兮兮的布袋,步伐不紧不慢,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刘东焦急的神情。
\"久等了。\"哈布拉走近后,随手将布袋丢给刘东,脸上带着几分无奈,\"打仗期间,物价飞涨,你这块表……\"他摇了摇头,\"只能换到这些。\"
刘东慌忙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件皱巴巴的阿拉伯长袍、一条褪色的头巾,还有一叠皱皱巴巴的伊拉克第纳尔。他快速数了数,抬头时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三万?这表可是值二十万日元啊!\"
哈布拉耸了耸肩,眼神略带讽刺:\"这里是巴格达,不是东京都。你要是觉得亏,大可以去找别人换。\"他指了指远处几个持枪巡逻的士兵,\"不过,我劝你别试——他们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刘东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不,已经很感谢了……只是没想到汇率差这么多。\"
哈布拉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衣服是干净的,钱也够你撑几天。\"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我建议你尽快联系你们大使馆,现在这局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天空,\"连鸟都不敢乱飞。\"
刘东连连点头,手却悄悄捏紧了那叠钞票——
刘东裹紧新换上的长袍,头巾的粗糙纤维摩擦着后颈。他故意放慢脚步,借着系鞋带的动作,从腋下的缝隙瞥见一个年轻人正蹲在杂货摊前摆弄陶罐——这已经是第三次看到同样的脸了。
他心里嘿嘿一笑,并没有在意。快步越过底格里斯河大桥朝河东走去,那里是现代化都市圈,而刚才呆过的河西是古城,也是这座城市较为阴暗的地方。
叙利亚男子危言耸听,却也只能骗骗小孩,刘东早通过洛筱提供的资料把这座城市研究的透透的。
巴格达曼苏尔酒店是他早就打算入住的地方,因为这里拐过一个街区就是局里驻中东情报站,而且这个酒店接待的也大都是外国人。
刘东站在曼苏尔酒店的大理石前厅,水晶吊灯的光晕在长袍褶皱间流淌。他刻意将护照夹在指间,让封面上烫金的菊花纹章若隐若现。
\"晚上好,先生。\"前台接待员的目光在他褪色的头巾和脏兮兮的名牌皮鞋之间游移,\"您需要…...\"
\"我需要一间干净的卧室,朝南。\"刘东用带关西腔的阿拉伯语打断对方,同时将护照沿着台面滑过去。羊皮纸般的岛国籍护照摊开在黑色大理石上,签证页里夹着的三万第纳尔是给对方的小费。
“很高兴为您服务,请跟我来”,阿拉伯女郎的声音很欢快,谁也拒绝不了一个出手阔绰的客人。
房间在三楼,很大,装修风格完全是欧美一带的样式,床铺也很干净,刘东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窗外,跟在自己后面的年轻人正隐入一条胡同。
“我需要一套西服和一件大衣,皮鞋最好是意大利的,另外衬衣也要两件,明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希望能看到我需要的东西”,刘东傲慢的从皮夹子里抽出一千美金递给跟在身后的服务员,同时神态也恢复了倨傲的样子。
老美的钱是硬通货,除了北韩,在世界各国都流通。
“好的先生,明天一早您需要的东西我会亲自送来”,服务员喜笑颜开的接过美金,她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买齐东西后还会略有剩余,这么大方的外国人自然不会和自己斤斤计较几十美金的剩余。
刘东泡在浴缸里,热水蒸腾的雾气模糊了镜面。他闭着眼,耳朵却捕捉着窗外的动静——底格里斯河上的汽笛、以及酒店后巷偶尔传来的脚步声。
他躺在里面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当时钟指向凌晨两点,他猛地睁开眼,从浴缸中起身,擦干身体,套上了那件阿拉伯长袍,并围上了面巾。
酒店的外墙是大理石墙面,很难攀爬,但刘东早注意到窗户旁的排水管。
推开浴室的小窗,巴格达的夜风裹挟着硝烟味灌了进来。他探出头,确认排水管的位置紧贴墙壁,足够承受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这才一扭身,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