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矿区?姓秦的,你认真的吗?”
摆渡人声音冷了下来,面目上覆盖的混沌雾霭激荡,手中马灯内芯的灯焰收束。
跃动的火光静止了,但那股寒意却更加凛冽,从地面上一路扩散出去。
此刻,就连两大阴差牛头马面都汗毛耸立,皮毛结冰,更别说其他人了。
全都感觉灵魂都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毛骨悚然!
李讲不语,面色冷淡的看着上方,这个秦广王还真是摆明了要针对他,暗中使绊子。
可以想象,他要是进入了原初矿区。
且不说日子会多么艰苦,免不得要当牛做马。
光是与那一群穷凶极恶的罪犯待在一起,他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那个地方的民风,绝对比处处坑蒙拐骗,杀人越货的北冥海要更彪悍,更狂野。
“平日里你看不上我也就罢了,我不在乎,可他是大人看重的人,你怎么敢如此针对?!”摆渡人传音,声音冷冽。
他不可能坐得住,因为秦广王说了。
要让李讲进入原初矿区历练“几年”。
谁知道这“几年”是几年?
两年是几年,九年也是几年。
对于这样的天之骄子,要是在原初矿区中耽搁了。
修为上的落差,可以通过努力追赶。
可万一从此道心一蹶不振呢?
那等同于断掉一位天骄的路!
“你可真会扯着虎皮做大衣。”
秦广王淡淡的传音,“你说大人看重他,我就想问,你有亲耳听到,土伯说要招揽他吗?”
摆渡人的声音一顿,沉默了片刻。
“没有是吧?”
秦广王神色渐冷,道,“我就知道,这又是你自以为是的推测。”
“大人日理万机,宵衣旰食,光是地府的事情就忙不过来,怎么可能有空关注一个如此微末的后生?”
“你!”摆渡人气愤不已,有心反驳,但却无话可说。
因为土伯确实寡言少语,很少参与凡俗的事情。
“放心吧,你不就是想要让他进入地府吗?”
秦广王云淡风轻,漫不经心地说,
“我地府最近有一批天之骄子,正好进入原初矿区中历练,只要能让他见识到我地府的强大,再由你从中斡旋,何愁将来不投怀送抱?”
摆渡人闻言不由得一怔,他不知道,秦广王竟然有这样的打算。
乍一听,打一棒槌,给一甜枣,恩威并施,似乎还真是一条法子。
这样,能够让李讲最直接,最清晰的了解到地府的强大,心生敬畏,很容易就能够演变成敬仰,向往。
“他们能行吗?”
摆渡人迟疑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李讲可不是一般人。”
一个能够将颓然没落的文道,从水深火热中挽救出来的人物,想想就知道不可能简单。
更不用说,李讲现在还凝聚出一朵九瓣功德莲了。
这有多难,摆渡人与秦广王都很清楚,绝对是人间年轻一代中的绝顶人物。
不是光有实力就能做到的,更重要的是,还得拥有才华与一颗圣人之心。
“谷忘怀也在原初矿区。”秦广王道。
“你的那个小弟子?”
摆渡人心神一动,他听说过这个年轻人,积攒了八世的功德,最终选择在地府往生,拜入秦广王的门下,修习本领。
此人虽然在人间名声不显,但在冥界却是赫赫有名的天之骄子,能与其相提并论者寥寥无几。
不客气的说,绝对是冥界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最起码也能排进前十。
“我还是觉得不妥……”
摆渡人迟疑,结果话还没说完,便被秦广王烦躁的打断。
“前怕狼,后怕虎,你到底还能干成什么事?如果连与谷忘怀较量的能力都没有,他有什么资格进入我等视线?”
摆渡人彻底熄火了,无言以对,于是只能将一部分信息转告李讲。
“我尽力了,但他还是想要将你送入矿区,让他弟子教训你一顿。”
摆渡人道,“你有信心吗?实在不行我豁出这张老脸带你走呢?”
“大人,您做的够多了,剩下的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李讲抬起头,看向上方,高声道,“不就是想要让我去原初矿区吗?去就去!”
形势比人强。
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就算强硬反对也是同一个下场,还不如答应下来。
“让你弟子教训我?”
李讲心中窝着一团火,“看我不把他揍成麻花!”
“既然如此,那你就暂且在原初矿区待上七年吧,届时自然会有人带你还魂。”
秦广王低头,看了一眼那还在墙壁上装昏的牛头,随后将目光落在马面的身上,道。
“马面,你去送他一趟,就安排在……红月区。”
“是,殿主。”
马面领旨,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到李讲的面前,神情复杂道,“走吧。”
李讲一言不语,默默的转身,跟在马面的身后离开这座大殿。
“大哥哥……”
小女孩泪眼婆娑的看着李讲,忍不住哭了。
自从死去之后,李讲是她唯一感受到温暖的人。
李讲不忍,在她身边驻足。
“去吧,走过孽镜台,你这样年轻,不会犯什么大错,下辈子投胎成人,莫要再去河边玩水了。”
李讲轻声道,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
马面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一座漆黑的肉身矗立着,等他说完,才继续迈步。
少年远去,他摇头晃脑,不知从哪取出一面折扇,拍打着掌心,高声道。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
“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悠扬清亮的声音,抑扬顿挫,像是一颗又一颗珠子,打落在玉盘之上。
不知不觉,现场哭声一片,阴灵全都红了眼睛。
岁月悠悠,人生易老,就算人们竭尽全力的想要珍惜时间,可还是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这里。
“是个才子。”高台上,秦广王看着李讲的背影,微微颔首。
摆渡人怔在原地,过了许久,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嘿嘿发笑。
“有什么好笑的?”秦广王蹙眉看着他,失心疯了不成?
“我只是突然觉得,有朝一日你会后悔的今日之举。”
摆渡人摇头失笑。
“后悔?”
秦广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屑一顾,“天下之英雄,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他李讲或许算是其中的一位,但人生路漫漫,不过才走到山腰,有什么资格让我后悔?”
“拭目以待吧。”摆渡人不再多说,提着马灯走出了秦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