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王殿为首的那位统领又道:“山下还来了不少江湖好手随时待命,只待司徒盟主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上山援手。”
“复殿主之恩,司徒伯绰感激不尽!” 司徒伯绰抱着拳,声音带着沉重的谢意,“倘若老朽的禅位让贤,能避免大家兵戎相见,那山下的那些朋友也不必上来了。”
说话间,侍女为四位统领奉上香茗。茶碗刚触及桌面,山巅骤然响起一阵低沉雄浑的号角声,如同巨兽突然发出的一声低吼。紧接着,沉闷如滚雷般的鼓声隆隆炸响,声势浩大,似在宣告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
岳乘风等人的目光立即投向司徒伯绰。只见这位老盟主面色如潭,眼中寒芒闪烁,一字一顿道:“尚未坐上盟主之位,便敢擅发盟主号令,当真是……欺人太甚!”
原来这号角擂鼓,正是聚义山盟主召集全山议事的最高信号。此时此刻,胆敢发出如此号令之人,也唯有北玄教吴善德一人。
“姓吴的狗贼好大的胆子!竟敢僭越盟主权柄,发号施令!罪该万死!”
话音未落,柏仁烈已如一头暴怒的猛虎,从座位上弹起,身影一晃,倏地一声便已冲出客堂,在堂内留下一阵劲风!
“柏堂主!” 司徒伯绰阻拦不及,只得长叹一声,立刻下令正阳教执事召集弟子,火速赶往聚义山之巅——松涛台!
众人紧随司徒伯绰,疾行至山巅。
但见松涛台乃是一块被拦腰削平的巨大山岩,光滑如砥。平台四周,百年古松虬枝盘结,罡风呼啸而过,卷起千重松涛,声如万马奔腾,又似虎啸龙吟直贯九霄,故此地素有“石台聚虎啸,九霄荡龙吟”之称。
众人簇拥着司徒伯绰登上高台,抬眼望去,只见北玄教吴善德及其纠集的众多高手,竟鸠占鹊巢,面南背北,占据了原本属于正阳教的核心位置。
正阳教一名执事见状,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戟指怒骂:“吴善德!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假传盟主号令,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吴善德却恍若未闻,目光悠然投向远处松海,对那怒骂置若罔闻。
司徒伯绰厉声喝止了那名执事,冰冷的目光越过人群,盯住被两名彪形大汉死死押住双臂的司徒克,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冷冷道:“吴教主,老夫尚未应允让位,你便如此迫不及待地行使盟主之权,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吴善德阴恻恻一笑,慢条斯理道:“择日不如撞日。原本再等两日也无妨,奈何贵公子目无尊长,出言不逊,大大得罪了我南疆的朋友!”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虚伪的怒容,“本想容后再算这笔账,可退一步……却是越想越气!我吴善德在聚义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混账东西不给我面子,那就休怪我不给他脸面!”
他比司徒克大不了几岁,此刻却口称“混账东西”,其当众羞辱司徒伯绰之意,昭然若揭!
“若非念在同盟之谊的份上,我早将他大卸八块了。”
吴善德大手一挥,身后人群分开,司徒克被粗暴地推搡上前。
只见他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脸上青紫淤伤交错,眼角嘴角破裂翻卷,浑身上下遍布凝固发黑的血痂,显然先前遭受了惨无人道的酷刑。
“爹!”司徒语惊叫一声,红着眼眶抓住司徒伯绰的胳膊使劲摇着,喊道:“爷爷!你看他们将爹伤成什么样子,咱们就跟他们拼了!”
成澜沧目睹此等惨状,胸中怒火再难抑制,厉声骂道:“吴龟王八蛋!丧心病狂,禽兽不如!亏你还是聚义山一脉!老子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哼!”吴善德斜睨了成澜沧一眼,“这是我聚义山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成长老,这里是沧州,可不是你们剑宗称王称霸的中州!其中是非曲直未明之前,我劝诸位还是管好自己的嘴为妙!”他转向司徒克,语气陡然拔高,带着审判的意味,问道:“司徒克,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目无尊长?是不是口出恶言?!”
司徒克猛地昂起头,尽管满脸血污,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发出“嘿嘿”两声冷笑,恶狠狠地骂道:“畜生!你不得好死!”
吴善德双眉一扬,霍然转身,背对着司徒克,反手指着他的额头,对着台下众人扬声问道:“怎么样?大伙儿都听见了?姓吴的说的,可有半句虚言?!”
梅花观观主龚启申立刻朗声附和,道:“聚义山盟规,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者,该当何罪?!”
“禀师尊!杖——三——百——!”身后一名弟子高声应道,声音在松涛间回荡。
吴善德听到梅花观这边人的帮腔,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残忍,说道:“好!那就按盟规处置!将这犯上作乱的司徒克,杖打三百!”他阴冷地补充道,“记着,不许他运功抵抗分毫!”
司徒语听到“杖三百”,更加心急如焚,拔出长剑横在身前,脆声叱道:“谁敢动我爹爹,我便和他同归于尽!”
司徒伯绰气得浑身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虬龙盘踞,抬手拉住司徒语的手腕,而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一个字来,道:“犬子冒犯吴教主,确是其罪!但他既已受惩戒,还请吴教主念在同道之谊,高抬贵手,饶他这一次。”
吴善德目光如毒蛇般缠上司徒伯绰,讥诮道:“司徒盟主此言何意?莫非盟主的亲儿子,就能享有特权,凌驾于盟规之上吗?!”此言一出,石台上立时引起一片哗然,尤其南疆蛮夷讥嘲声最大。
司徒伯绰沉默了。
此时此刻,这份沉默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松涛台一片死寂。良久,他才缓缓抬起那张苍老的面庞,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道:“只要……只要吴教主肯放人,老夫……今日便将这盟主之位……让与你!”
吴善德眼中狂喜之色一闪而逝,眼珠滴溜溜一转,强压兴奋,问道:“此话当真?”
“当……”
“做你的春秋大梦!”
司徒伯绰话音未落,一道狂暴如雷霆的怒吼猛地从山下炸响,声震四野!
“姓吴的狗贼!立刻放了司徒老弟!否则休怪老子撕破脸皮!”
话音甫落,柏仁烈那魁伟如山的身影已如流星般从石台下冲天而起!
他蒲扇般的大手竟如铁钳般各抓着一人,左手提着个约莫十岁、面容惨白、泪痕斑斑的女童;右手则抓着一个二十出头、满脸不忿、兀自挣扎叫骂的青年:
“放开我!柏仁烈!你敢动我一下,我爹饶不了你!”
……
吴善德看清柏仁烈手中两人面貌,表情大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失声尖叫道:“柏仁烈!你他娘的想干什么?!你敢伤他们一根毫毛,我……我……”
柏仁烈轰然落在忠烈堂队伍最前方,将手中两人如同破麻袋般往地上一顿,目光冷厉如刀,直刺吴善德,哼了一声,问道:“你能如何?”看着气急败坏的吴善德,“只要你将司徒老弟放了,大家一切都好商量。”
吴善德后牙槽咬得咔咔作响,恶狠狠道:“忠烈堂还真是忠心耿耿,你这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吗?”
柏仁烈神色肃穆,右手用劲,手中青年“啊”得惨叫出声,不住叫道:“疼!疼!……”他冷笑一声,道:“那么你呢?你打算跪在他云山门脚下,永远做他们的附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