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来得毫无波澜,和往年一样平淡。
我正收拾着房间里堆积如山的讲义,忽然意识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家里每个角落我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唯独自己的房间总是乱糟糟的。
就好像……在等谁来帮我整理一样。
但我并不想别人帮我。
刚下楼就听见门铃响起。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站在门外——这让我不得不慎重考虑:这是否是我此生仅有的一次机会。
一次能安稳几天的机会。
“老哥,你站在门前干什么啦,cos门神呢?。”
友明踢了踢我的小腿。
这小鬼根本不懂,此刻站在玄关的我正在经历人生重大抉择——是开门迎接为期两周的\"母爱轰炸\",还是假装不在家享受清净的读书时光?
虽然我知道我好像没得选……
“诶,老妈在外面诶,我开门了哦。”她突然踮脚凑近猫眼,没等我阻拦就拧开了门锁。
“嘿嘿~我的乖儿子,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啊?”
老妈眼睛都笑的眯成一条线了,白色贝雷帽下露出几缕卷发,呢子大衣裹着她依旧窈窕的身段,眼角的细纹反倒给这张脸添了几分韵味。
岁月是在她脸上留下了几分痕迹,但瑕不掩瑜。
各个方面都说明,我老妈曾经是个不得了的美人。
但现在,显然不是该说这些的时候……
“啊哈哈,哪有啊。”我干笑着侧身,余光瞥见友明早已缩回被炉里当起鸵鸟,“我在想用什么方式欢迎您比较有创意。”
“诶~真的假的哦~”母亲摘手套的动作突然停顿,羊皮手套在掌心拍出危险的节奏,“妈妈可要好好听听——”
寒意顺着脊椎窜上来。
这种仿佛被看穿心思的压迫感,绝对是遗传自外婆的读心术!
太可怕了,这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
嗯?好像最近在雪之下身上也体验到过来着?
“咳咳,不说这个了,老爸呢?”
我急忙转移话题。
“他去同学会了。”老妈撇撇嘴,似乎在埋怨老爸不带她一起。
“不会喝酒吧?”
她脱下大衣时,毛衣勾勒出的曲线让我不禁瞥向被炉——友明正把橘子抛得老高,平坦的胸口随着动作起起伏伏(大嘘)。
为什么友明就没遗传到这点?
基因果真是奇妙啊。
“哪能啊,你爸什么酒量,你不清楚?”
“诶,那倒是……”
回想了一下老爸的酒量,连我都喝不过。
她在客厅转了一圈,果然如我所料地皱起眉。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客厅要布置得温馨一点,你搞这么简洁干什么啦。”
也就看见猫爬架,老妈眉头才没有那么紧皱了。
我钻入被炉撇撇嘴,抬起桌子上的咖啡吹了吹。
“如果东西多了,打扫很累的啦。”
老妈没再说什么,看来她也很清楚自己儿子的性格。
但紧接着——她一个熊抱。
“呜啊!干什么?!”
我一个哆嗦,差点手一抖把咖啡洒了。
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那当然是因为我老妈在抱我啊!
这算是每年她固定都会做的事。
老妈称这种行为叫——母爱充电。
“阿拉,这叫补充母爱能量~是我在充电啦~~~”
“你这是充个鬼的电啊,而且就算是这样也应该是给我充电吧?”
“诶~无夜也要吗?”
“我当然不要!”
是的,充电。
反正我完全不能理解啊。
理解不了一点啊!
以前被这样,倒也没什么。
也可能是因为前世记忆没想起太多。
但随着年龄增加,我的心理年龄在飞涨啊!
啊啊啊啊!
“而且,我还没听到欢迎哦。”
老妈越抱越紧,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你不说我就不松手的意思。
友明在一旁疯狂拍照,笑得像个偷到鱼的猫。
麻了,我是上辈子干了啥事,要被这样对待啊……
不过我倒是……不…不讨厌被这样……
哈啊…靠…
总之——
“欢迎回来。”我放下茶杯,轻声说道。
“嗯,我回来了哦!”
老妈立刻松开手,脸上绽放出满足的笑容,仿佛收到了最珍贵的礼物。
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话语而已,又何必这么在意。
但当我看到她眼里的光彩,感受到自己不自觉放松的身体时,忽然明白了——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日常,或许正是我们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温暖。
——
白雪蜷缩在老妈的膝头,眯着眼睛发出惬意的呼噜声。这没良心的小东西,在我面前永远一副高冷模样,现在却乖顺得像只毛绒玩具。
“无夜居然偷偷养猫了?”老妈的手指熟练地挠着猫咪的下巴,“妈妈好伤心啊~居然不告诉我~”
“我忘了。”
我头也不抬地翻着书页。
“说谎,也让人家参与一下嘛~”
她突然把白雪举到脸前,一人一猫同时用圆溜溜的眼睛瞪着我,“无夜就是想独占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对不对?”
“啊对对对。”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她。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温暖的光斑。
多久没有这样一家人围坐在被炉边了?
这样平凡的午后,却让我恍惚间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候老妈还会把我抱在膝头,一起读绘本上的故事。
过了一小会,老妈放下白雪,手摸着它的头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锵锵!妈妈我啊,这次带了超——厉害的礼物哦!猜猜看是什么?”她带着几分挑衅看向我。
往年我总是能猜到他们要送我什么。
比如送书,比如送手机电脑等等。
友明也在一旁起哄。
“嘿嘿,老哥这次绝对猜不到!猜不到就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是呢是呢,猜不到要给什么惩罚才好呢~”
“要问无夜‘第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这种问题最好!”
“诶~不错不错~”老妈拍着手,耳坠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这两个人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还一致认为我绝对不可能猜得到。
还安排好了我的死法。
等等,为什么要有惩罚啊?
算了……久违的动动脑。
我合上书本,看着眼前两张如出一辙的狡黠笑脸。
往年他们送的礼物不外乎书籍电子设备,但这次特意强调\"猜不到\",显然不是实物。
既然说我绝对猜不到,那送的应该不是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往年他们都是在寒假中才来的,但今年似乎提前来了。
证据就是友明,因为她肯定不能一个人来。
那么为什么来了霓虹,却不直接来找我?
答案算是简单,应该是和工作什么的有关。
因为他们肯定不会为了要去什么朋友家啊,就先不来看我。
毕竟——
【他们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
可问题来了……为什么要去谈工作……
见我眉头紧锁,低头思考。
老妈和友明已经换上了胜利者的姿态。
“诶呀呀~这就不行了?”
“就是就是,老哥你就是逊了啦~”
无名的火焰冉冉升起,我拳头硬了。
好!
那我今天就推理给你们看!
这样一来,就要换位思考了。
他们现在能给我最好的礼物是什么呢?
我抬起头,望向那对与我相同的红眸。
在那双眼里,我看见了什么呢?
答案毋庸置疑,简直就是近在咫尺。
是我啊。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玄关处的行李箱——比往年多了一个。
以往都待不长,所以没带多少衣物过来。
这次应该会……等等啊。
不会吧……别告诉我真的是这样。
为了我,你们……
“你们要在这边生活了?”
我略带迟疑的说出这句话后,空气瞬间凝固。
老妈举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友明张大的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副表情简直像打麻将时被我突然胡了个九莲宝灯。
也像是打到UNo一半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结果被朋友连续加牌加到了52张手牌一样。
“这,这个嘛……”老妈眼神飘忽,手指不自觉地卷着发尾,连口哨都吹得走调了。
友明更是直接扑过来掐我脖子。
“老哥你作弊了吧!是不是偷看妈妈手机了!”
“偷看个鬼啊,你忘了我是今天才见到她的哦。”
这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得意地比了个V字手势。开玩笑,这点推理能力都没有,还怎么在侍奉部混?
但是,我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而开心。
更是因为——
“真的……要搬回来了?”我轻声问道,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老妈放下茶杯,温暖的掌心覆上我的手背。
“是啊,我来这边开事务所啦。”
“放弃国内的事务所了?”我试图抽出手,移开视线。
“没有啊,交给了可以信任的下属打理。”
但是老妈却死不松手,还用手轻轻扶正我的头,与我对视。
她的眼睛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蜜糖。
莫名其妙的,我鼻头一酸。
靠……可千万别哭啊我。
而且我才……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礼物啊……
白雪不知何时爬到了我的膝头,轻轻蹭着我的手腕。
似乎是在劝告我什么。
这种时候你才来亲近我,真是狡猾啊……
友明还在嚷嚷着“不算不算”,但我的视线却突然模糊起来。
原来最珍贵的礼物,从来都不是什么东西。
而是在一起这样简单的承诺啊。
老妈突然把我搂进怀里,熟悉的香水味混着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发梢扫过脸颊的触感,我没能忘记的话语也一同浮上心头。
【我肯定会回来的啦,就这么约好了哦!到时候我们要在能一直一起的时候,向我讲述你自己孤身一人的故事吧】
白雪被夹在我们之间,不满的‘喵’了几声,友明终于放弃抗议,挤过来把脑袋靠在我肩上。
“臭老哥,这次就放过你了!”
原来幸福真的会让人呼吸困难啊。
阳光正好,照得每个人眼底都亮晶晶的。
“……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