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就家中贫困!”
“父亲为了生计进山打猎,死于山中!”
“母亲卧病在床,长年需药汤续命!”
“弟弟妹妹又年幼!”
“我十几岁就承担家中重担,为母治病、照顾弟弟妹妹,整日殚精竭虑,受尽苦难!”
“因为贫穷,我害死了母亲,害死了弟弟,害得家破人亡!”
“因为贫穷,我把家弄没了!!!”
“自那时开始,我就发誓,我要成为有钱人,我要让祁家成为士绅那样的富户,我要让祁家世世代代都不再为吃穿发愁,不再让我的后代再步我的后尘,绝不!!!”
“为此,我把挣来的银钱全部置办了田产,把我的一切都换成了田地,以作为我祁家的传家祖业!”
“可现在,你却要施行土地改革,要把我的一切分给别人,你这是在要我的命,是在剥夺我祁家后代的祖业、是在断我祁家后代的生计,你让我怎么办?”
“为什么几百上千年的土地政策好好的,你却要去动它,到了我拥有土地的时候,你却突然要进行这样的改革,为什么?难道我就不能拥有富裕的资格么?难道我祁家世世代代就活该受苦受穷么?”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偏偏要施行这样的狗屁改革?!”
“为什么?!!!!”
歇斯底里的怒吼在平江县北城门外震荡。
两军阵前,祁林坐在马背上双手舞天,朝着对面的林萧狂啸怒吼。
此时的他,面目狰狞,热泪横流,整个人充满了悲愤和痛苦,亦是满心不甘和滔天怒火。
那模样,就连两边的大军,都不禁为其升起了怜悯。
不过林萧听完之后,却是鼻子都气歪了,被众将和侍卫簇拥着坐在赤焰马上的他,在马背上站了站身,朝着祁林就怒斥:
“祁林,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这么多来,朕还以为你历练出来了,却没想到你还是目光短浅!”
“你想要富甲一方,方法多的是,别的不说,只是你经营的四海镖局和平江县的那些店铺,以及你置办田地的那些银钱,就够你家两代花一辈子了,用得着耗费这么大的力气和代价去置办这么多田地么?你知不知道田地才是收益最低的?!”
“竟然为了这个而反抗朕和朝廷,祁林你真是猪油蒙了心!”
林萧恨铁不成钢,气得大声呵斥。
而他心中,亦是复杂无比。
当初从平江县一路追随他南征北战走过来的人,多是开阔了见识,懂得取舍,唯有祁林一直窝在平江县,还保持着旧思想,这让他很是五味杂陈。
而祁林也像是非常固执,听到林萧的话之后,再次朝林萧大吼:
“你根本就不懂,我要的不是祁家两代人的富贵,而是世世代代的富裕!”
“在这个世上,什么镖局、什么生意,都无法长期进行,都有可能倒闭破产,银子也有用完的一天!”
“唯有田地,才能作为祖业传家,世世代代的传下去,是立家的根本!”
“古往今来,哪个世家大族不是土地无数,以地为根本,传家世代?”
“我想要后代也能够继续富裕,自然也要有田产这样的祖业!”
“我只是想给后代留些田地,何错之有?你为何要剥夺收走?”
祁林说的激动,热泪纵横。
林萧闻言,依旧是气不打一处来,见祁林如此固执己见,更是心中无奈。
不过他不想祁林就这么沉沦,于是神色复杂间,再次张开了口......
“林朗!不要听皇帝的!他要收走我们家的田地,是我们家的敌人,你赶紧回来,我们一起反抗到底!!!”
就在林萧准备开口时,此间突然又想起了一个声音,不是林萧发出的,也不是叫林萧的,而是在呼唤祁林。
那声音,来自祁林身后的反军军阵中,并且是一道果断的女声。
突闻此声,林萧正要脱口而出的话语止住,移过目光望向了祁林身后百米外的反军军阵。
望着那边的军阵,听着犹在耳边回荡的那道女声,林萧不禁眯了眯眼,神色也逐渐变得严肃和冷然。
就在这么一瞬间,在那个女声响起的同时,林萧好像有什么触动,心中升起了一个预感。
旋即,林萧在对面的军阵中反复打量,搜寻着刚才那道声音的主人。
只是可惜,此时两方距离近两里地,再加上又是云雾天,对面又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视线受限,林萧并没有找到那呼唤祁林的人。
见状,林萧收回目光,再次望向对面的祁林,话题一转,疑惑出声:
“那刚才叫你的是什么人?你妻子?”
闻声,正沉浸在痛苦和悲愤不甘中的祁林,逐渐回到现实。
而面对林萧这样的问题,他也压下心中的情绪,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之后,又看了看身后的军阵,最后朝林萧点了点头:
“嗯,是贱内!之前一直想带她前往中都看望陛下的,但开元元年的时候她为我诞下一子,之后又在哺乳期,不太方便,就一直没成行,直到去年的时候,我原本打算年末时带她过去的,可结果......”
见林萧不说土地的事,祁林也收敛着说话的语气,以往日的态度回答着林萧。
只不过,说到最后,他望着林萧尽是复杂。
林萧此刻却没在意祁林的话了,只是听他说完后,再次望向了对面反军的军阵,眼睛也再次眯了起来,眸光闪烁间,像是又在找那个呼唤的人,也像是在思忖什么。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
林萧才暂时放下了那边,再次回到了今日最主要的事情上,重新看向了对面的祁林。
望着祁林,林萧又升起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气,道:
“都有孩子了,还敢造反,你就没为他考虑过么?”
“嗤~~若是土地被夺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也是受苦,难不成让他过我以前的日子么?那种日子,还不如死了......”
祁林像是发泄完了,情绪逐渐变得稳定,哪怕是林萧再说起这事,也是自嘲地平静以对。
只不过,当说到孩子这事时,他的嘴角还是不停地抽搐,脸上也变得扭曲。
而他整个人此刻也像是陷入了以前的回忆中,双手捂脸,满是痛苦,不能自已。
林萧见状,又想喝骂祁林的固执,不过看到他此时的痛苦之相,最终还是咽下了口中的话,沉默了下来。
两人之间一时变得安静。
直到过了良久。
见祁林的情绪稍稍平缓,林萧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冷然,又望了眼对面的反军军阵后,突然朝祁林出声:
“朕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身后的那群反军放下武器投降,朕给你一个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