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嬷嬷一边默默叹息,一边忙取了帕子来给德妃拭泪:“娘娘,您别再想了,六阿哥已经入土为安多年了,你还有四阿哥跟十四阿哥呢,眼下还有什么是比您养好身子更要紧的?”
“娘娘,别伤心了。”
“谁都比不上胤祚,我的胤祚,”德妃却兀自一个劲儿摇头,“怪我!都怪我!那个时候我就不该让他吃冰碗!”
是啊,都怪她。
若是那时候硬着心肠就是不许她的胤祚吃那个冰碗就好了,那样的话,胤祚也不会半夜突然腹痛难忍,没熬到天亮,便就不治而死。
到现在,她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她的胤祚捂着右下腹、因为实在疼连哭都不敢出声,只是一个劲儿在她怀里掉眼泪的模样。
“额娘,我好疼……好疼啊……”
那是她只有六岁的儿子给她留下的最后记忆。
他疼得人事不省、满嘴胡话、一个劲儿喊娘,而她这个做娘的,却束手无策,只能抱紧他小小的、逐渐冰冷下来的身躯,哭得撕心裂肺。
疼。
她也好疼啊。
疼了那么多年,直到生下十四,直到她又重新抚养了亲生骨肉,眼瞧着他长大,平安康健,心底的疼才渐渐消散。
而如今,那股子疼又卷土重来了。
德妃捂着胸口,眉头紧蹙,一时间呼吸又急促起来。
慧嬷嬷见状,哪儿又不心慌的?当下一边赶紧吩咐宫女去请太医过来,一边忙端了参汤进了寝宫。
许太医之前来给德妃请脉的时候,知到德妃如今食不下咽的情况,便让慧嬷嬷备下些参汤,好歹顶一顶。
在把德妃扶着坐起来之后,慧嬷嬷小心翼翼喂着参汤:“娘娘,太医这就要到了,您先喝些子参汤缓缓。”
德妃蹙着眉费劲地喝着参汤,只喝了几口便摇摇头,不肯再喝了。
慧嬷嬷正想在劝一劝,就听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抬头看去,就瞧着宫女匆匆进来,福身禀报:“启禀娘娘,贝勒爷跟十四爷已经进永和宫了。”
下一秒,德妃一把推开慧嬷嬷手里的汤碗:“快让人进来!”
“是,奴婢遵命。”
当下宫女福身退下,没过一会儿就引着四爷跟十四爷进来。
“儿子见过额娘,给额娘请安!”
兄弟两人一道进了寝殿,然后一齐在德妃床前跪倒,重重给德妃磕头。
知到两位阿哥是来向德妃禀报五公主的情况,慧嬷嬷忙打发了宫人退下,自己也退到了寝殿门口候着。
但愿五公主能得神佛庇佑吧。
要不然的话,娘娘这身子骨……往后怕是够呛呢。
慧嬷嬷一边默默叹了口气儿,一边仔细留意着寝殿里头的动静。
“五妞儿呢?”德妃急切地探着身子,看向跪在床前的两人,喘息着问道,“五妞儿现在如何了?”
“回额娘的话,儿子已与十三弟、十四弟将五妹平安送到公主府。”
平安送到公主府?
所以五妞现在……命还在。
稍稍松了口气儿,德妃的心旋即又悬了起来,忙不迭又问:“五妞可有醒转?”
想起方才五公主灰白的一张脸,还有额上明显的青紫,四爷一阵窒息,身子轻轻发颤,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听见四爷答话,十四暗暗瞥了一眼跪在自己身畔、嘴巴干裂微微出血的四爷,然后赶在德妃追问之前,忙道:“回额娘的话,五姐至今并未醒转。”
瞧着德妃浑身一僵,十四又忙不迭往下道:“皇阿玛很是担心五姐病情,还指派了丁源跟着回京师来给五姐医治,太后如今还在病中,却撑着病躯日日为五姐诵经祈福,请额娘放心,五姐她……”
说到此处,十四顿了顿,到底还是忍着喉头的酸苦,道:“有皇阿玛跟太后庇佑,五姐她定能逢凶化吉的,额娘您……您一定要好生保重,若是五姐醒来,您却又病倒了,叫儿子跟四哥如何受得了?也叫五姐心生愧疚不是?”
说着说着,十四声音又带着哽咽了。
不过短短几十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