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当时真的就该早下决断。
若是甫一得知五公主昏迷并非意外而是他的好孙子一手所致,他当时就该让舜安颜“腿疾过重,不治而亡”。
不仅仅了了佟府的后患,也能借着舜安颜的死,为佟府攒一波同情值。
毕竟,五公主昏迷是意外,但是额驸却是扎扎实实死在十四爷的手上,万岁爷能不对佟府有愧?
往后只会更信任他们佟府。
但是那个时候,他偏生却下不了这个狠心。
从前他觉得万岁爷迟迟不下定决心废黜太子,是妇人之仁,可如今他也是妇人之仁了一回。
然后呢?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佟国维摇着头叹息道。
明知道五公主前脚醒来,舜安颜后脚就死了,难免显得他们佟府心虚,但是还能怎么样呢?
难不成由着五公主被太后陪着去敲登闻鼓状告额驸欲意杀害公主以及他们佟府的包庇之罪吗?
真那样的话,万岁爷就算有心保住佟府,又要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所以,就算再如何仓促显得再心虚,舜安颜也必须去死。
死得越快越好,无论如何都不能拖到五公主入宫告状。
鄂伦岱忍不住道:“当时的情形,又怎么怪得了叔父呢?自然是要一门心思保住额驸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叔父切莫自责。”
佟国维撩起眼皮,昏黄的眼珠盯着鄂伦岱,只把鄂伦岱看得浑身上下不自在,才听着佟国维缓声问道:“你真的这样想?”
鄂伦岱坐直了身子,然后认认真真点头道:“是,侄儿的确是这样的想的。”
鄂伦岱说的没错,这就是人之常情,他这样想也没有什么。
但是作为未来的佟府掌事人,却不该也不能有这样的人之常情。
妇人之仁要不得,要不然的话,即便这一次佟府还能得以保全,那么下一次,只怕就要轰然崩塌了。
而如今,京师的形势可不容乐观。
太子成了空架子,三爷四爷在万岁爷跟前越发得脸,八爷更是不容小觑,说是一飞冲天都不为过,十三爷在御前也有一席之地。
万岁爷到底会不会废储?一旦废黜太子,新一任太子又将花落谁家?
从前这些事儿,佟国维不会关心,只一门心思地效忠万岁爷就是了,但是如今,他却不能置身事外了。
谁都能坐上那个位置,但是四爷却断断不行,不然以四爷那睚眦必报记仇的性子,一旦日后问鼎帝位,还有佟家的活路?
四爷不行,十三爷自然也不行。
佟府再也没有作壁上观的闲情逸致了,如今也不得不下场了。
不是连人家裕亲王都早早迈出那一步了吗?他们佟府若要再踟蹰不前,就是喝汤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佟府需要的是野心勃勃、能力超群跟皇子们说得上话同时又能拿捏住未来太子的下一任话事人,而他用老路子培养出来的鄂伦岱,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佟国维收回视线,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拢着。
老三隆科多被打发去遵化受陵,如今再回京,人是比从前沉淀下来了。
……
额驸舜安颜暴毙,自然是要第一时间被禀报到御前的。
女婿年纪轻轻就丧命,还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侄子,万岁爷得知噩耗,心情却没有一丝波动。
听说佟老夫人几度昏厥,万岁爷吩咐太医前往佟府为佟老夫人医治,还特贴地给岳父佟国维放了三天假。
身为女婿,万岁爷体贴,身为儿子,万岁爷也不遑多让。
“听说太后下个月要去妙峰山还愿?”万岁爷一边拢着茶,一边问道。
太后年初一去妙峰山为五公主祈福祝祷的事儿,万岁爷自然知道,毕竟没有万岁爷点头,太后也是去不成的。
不止年初一,太后亲自去妙峰山为五公主祈福祝祷,万岁爷还知道,太后日日都为五公主诵经祈福。
这大半年,太后一直茹素,人是肉眼可见地衰老,原本灰白夹杂的头发如今已经尽数变白,人瘦成一把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