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房门前,看着夕阳落入地平线,天色渐渐暗下来,转身拿出一件宽大的玄色斗篷,披在了身上。
苏锦眠抬头看我,“小微,你做什么?”
此时,薄从怀和玊骋正在前殿书房中下棋,明天就要告辞回家,他们两人定要大战一场。
自从凤桐离世之后,黎凰时常进宫陪伴诺茹,两人习惯在用完晚膳后去后方花园散步消食。
所以我选择了这个时候行动。
转头从斗篷帽子的边缘看苏锦眠,我露出一个笑容,“苏姐姐,我要去天牢。”
苏锦眠愣住,“天牢?你去那地方干什么?”
“见凤芜。”
有一些疑问,我总要当面问清楚。
苏锦眠当即站起身,“不行,他的状态你又不是没看到,会伤到你的。”
我低头整理斗篷的系带,“有一些话,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而且我现在已经恢复灵力,他不能把我怎么样的。”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我陪……”,苏锦眠突然扶住额头,晃晃悠悠即将摔倒。
我上前扶住她,她双眼迷离,“小...微,危险......”
我十分愧疚地将她安置在罗汉床上,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苏姐姐”。
刚刚她杯子里的茶水里被我施下一些安神粉,能让她昏睡一个时辰左右,这时间够了。
院子里的侍从早就被我遣走,丰煌宫内一贯也没有在宫外甬道留人侍奉的规矩。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四下无人,一片寂静。
天色暗得很快,这个时候又是刚用完晚膳的时候,大家都懒洋洋地窝在房中,正给了我机会。
我脑中回忆着前去天牢的路线,一路走得小心谨慎,好在风平浪静地成功到达天牢大门。
这里有重兵把守,我摘下斗篷帽子,亮明身份,顺利进入天牢。
北宁的天牢中看押的犯人很少,从前凤芜代理政务的时候做事严厉,关押了很多人。
玊骋上位后按律处理了大部分罪案,释放了很多本就不该被关押的犯人。
我一路深入,这里分为地上地下两层——
地上关押一些罪责较轻,或是尚未审查明晰的罪人;
地下则关押一些重案罪犯,牢房的防卫自然更加坚固。
如果我没猜错,凤芜一定在地下最大的一间牢房内。
地上地下之间安排了天牢的第二重守卫,我话术不变,照样混了进去。
一阶一阶走下去,阴冷潮湿的空气包裹周身,一股恐怖的氛围随之上升。
我耸了耸肩,还好穿的斗篷又大又厚,不至于害冷。
每一处牢房外都有两个侍卫把守,倒是弥补了一些人气,不至于阴森。
我一个一个牢房看过去,直到走到了走廊尽头,一左一右两个岔口,毫无标识。
我左右看了看,拿不准主意,退后几步,走近最近的一个侍卫,低声询问,
“哪边是关押凤芜的牢房?”
侍卫站得笔挺,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报告公主,是左边。”
我打了个响指,“谢啦~”
拐过一个弯,原来成排的牢房之后单独辟出一块隐秘的空间,形成了一个空间更宽敞的牢房。
我站在牢房外向内看,很明显,这里关押的犯人待遇比外边的要好很多,起码应有的家居摆设都有。
有一个人影正站在书桌之后,低着头写字,神情认真专注,倒是显得牢房内一片祥和。
我眯了眯眼睛,认出那人正是凤芜。
抬手对守门的侍卫摆了摆,“给我开门。”
侍卫有些为难地皱了眉,“公主,王上下令,除他之外,不得有人单独面见犯人。”
“我有大哥的手令。”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假令牌,在他面前一晃而过。
这是从前小的时候硬拖着玊骋给我做的,虽然做工比不上真的精良,但是在这灯光昏暗的地方,又不给人细看,勉强也能以假乱真地应付一下。
“呃”,侍卫愣了愣,“需要上报王上……”
“哎呀不要啰嗦了,大哥和玄珩上神下棋呢,吩咐了谁都不许打扰。”
“是”,他一低头,转身开锁。
凤芜没有抬头,手中的毛笔伸出去沾了沾墨,“小微来了。”
我脱下斗篷,转身递给门口的侍卫,然后只身走了进去,“五叔耳听八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凤芜轻笑一声,“自然,这么多子侄之中,我最喜欢你。”
我环视牢房内部,布置用了心,就寝休息、休闲娱乐、饮茶养生,全都根据功能分类规划。
我在不算靠近凤芜的一侧茶台落座,这里泡了一壶茉莉花茶,沁香扑鼻。
和薄从怀在一起久了,我也渐渐喜欢品茶饮茶,所以自顾自地拿了一只茶杯,倒了一杯茶水,
“喜欢我,所以拖我去死?”
凤芜手中的笔顿了顿,“小微,不要怪五叔,我当时也没有选择。”
我把茶杯举到嘴边,轻饮一口,便立刻满口花香,“难道有人逼五叔杀我?”
凤芜面上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他掩饰得很快,不过我一直在观察他,所以看得清楚。
“小微,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我挑眉,“我听的人话鬼话都太多了,五叔是说哪一句?”
凤芜没有抬头,但是抬起眼皮盯住我,“天机,不可泄露。”
牢房之内没有窗户,自然也没有自然光,室内燃了几支蜡烛。
烛火摇曳,此刻照得他一张鬼脸,有些骇人。
不过我已经不是从前胆小的沈玉诉了,所以并不恐惧,只是隐隐觉得凤芜说这句话的语气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凤芜见我单是看着他并无其他反应,又垂下眼眸写字,
“所以啊小微,不要活的太通透,凡事留一线,何必穷追不舍呢?”
我放下茶杯,托着下巴看他,“五叔,可是你又得到了什么呢?”
凤芜讥笑了一声,我继续说,
“想要拥有的凤凰之力从未拥有过,想要得到父母兄弟的认可却只获得可怜,想要坐上北宁王位现在却只能身处牢房。”
凤芜的面色渐渐变得冷漠难看,他保持着持笔的动作直起腰,看着我时目光满是仇恨。
“五叔,你想弥补的所有遗憾,似乎都被你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