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无边无际。
意识仿佛被碾碎成亿万尘埃,又被无形的力量强行聚合。陆觉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烙铁,每一寸“身体”都承受着被撕裂的剧痛。
他想嘶吼,想咆哮,喉咙里却挤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这片死寂的空间里,只有永无止境的痛楚。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股剧痛彻底淹没时,一个声音,如同一块万年玄冰,毫无征兆地砸入这片混沌。
“放弃抵抗吧……”
那声音苍老、低沉,却又带着一种俯瞰万古的漠然,仿佛自星空的尽头传来。
“你体内的力量,太过狂暴,你根本就无法控制……”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陆觉混乱的意识中炸响!
除了玄英和魂树,他的体内,还有“别人”?
“你,是谁?”
陆觉强忍着撕裂般的剧痛,用意念发出质问。
“我是谁,不重要。”那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重要的是……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掌控这股本不属于你的力量……”
帮你掌控?
陆觉心神一凛。这股力量的源头,难道来自魂树先前语焉不详,所说的那个古老封印?
此刻,这声音的气息,既非玄英的凛冽,也非魂树的古朴。它更像是一片幽暗深邃的星空,冰冷、死寂,却又蕴藏着能将一切吞噬的恐怖引力!
“小子,这样的机会,百族之中最低劣的你们人族,几万年都不可能遇到一次。”那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继续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陆觉的意念绷紧如弦。
那声音顿了顿,仿佛在享受猎物上钩前的片刻宁静,而后,一字一句,如魔音贯脑:
“我要你,臣服于我,成为我的……血奴。”
血奴!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陆觉的意识核心!
“臣服于你?”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虽然不知“血奴”究竟为何物,但光是这名字,就透着一股不祥与屈辱!
被人摆布的滋味,他早已尝够,绝不想再试一次!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神秘存在竟能绕过玄英和魂树,直接与自己的意识对话!其实力,深不可测!
“不错。”那声音似乎洞悉了陆觉的震动与抗拒,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诱惑,“只有臣服于我,你才能掌控这股无上的霸道力量。否则,你每借用它一次,便会被这力量同化一次,直到……被它彻底吞噬!”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觉猛然惊觉。
那股将他撕扯得痛不欲生的力量,不正是那道霸道无比、焚尽万物的纯白真气吗?
难道,每一次动用它,都是在饮鸩止渴?
陆觉沉默了。
在这片只有剧痛与那个神秘声音的混沌空间里,他没有再发出任何回应。
死寂的沉默,是对峙,也是审视。
那声音没有催促,仿佛一头耐心的远古凶兽,在等待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它说得没错,陆觉渴望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在这双无形的、俯瞰万古的眼眸前,陆觉感到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可代价……这世间,从没有什么东西是凭空得来的。
痴明大师的幽渡杖便是明证。自从陆觉拿起那根禅杖,便背负起大师未竟的遗愿。那份沉甸甸的责任,至今仍压在他的心头,时时鞭策,不敢或忘。
若真如它所言,臣服之后,自己……还是自己吗?
还是会沦为一个只知杀戮,被欲望驱使的怪物?
就在这念头翻涌,几乎要将他拖入深渊之际——
一幕景象,毫无征兆地刺入他的意识深处。
一张熟悉无比的旧木方桌,正是钱叔屋里的那一张。
桌前,一道佝偻的背影坐在板凳上,颤巍巍地伸出食指,蘸着碗里所剩无几的面汤……在满是油污的桌面上,一笔一划,写下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不要报仇!
紧接着,那道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声音,在混沌中响起,带着无尽的慈爱与恳求。
“小陆啊……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报仇……”
“钱叔……”
陆觉的意识剧烈一颤,方才的犹豫与迷茫,如冰雪遇骄阳,瞬间消融。
对!他要活下去!但不是作为谁的奴隶,不是成为怪物的活下去!
他要凭自己的力量,去查明真相,去手刃仇敌!用他陆觉的方式,来祭奠钱叔在天之灵!
刹那间,他那几近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拒绝!”
两个字,掷地有声,宛如神金交击,在这片混沌虚空中掀起阵阵涟漪!
那苍老的声音沉默了一瞬,随即,一股滔天怒火轰然爆发!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族蝼蚁!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你可知,这纯白真气乃是——!”
怒吼声戛然而止。
并非它自己停下,而是被另一道清冷、急切的声音,强行截断!这道声音仿佛一道九天惊雷,直接贯穿了这片混沌!
“陆觉!是什么东西敢在这关键时刻入侵你的神识!立刻收敛心神,稳固道基!若是突破失败,你此生都将破境无望!”
那清冷之声如一柄无形利剑,瞬间刺破混沌,将那苍老声音的滔天怒火斩得支离破碎!
紧接着,一股截然不同的灵气横扫而入。它并非那纯白真气的狂暴灼热,也非魂树的温润生机,而是一种带着彻骨寒意的锋锐,仿佛能冻结神魂,斩断万念。这股力量在陆觉的识海中急速掠过,如同一头冷静的猎犬,四处寻觅着先前那不速之客留下的痕迹。
正是玄英!她察觉到了陆觉神识的异常波动,竟不惜耗费本源,以玄武皇族的秘术强行闯入,为他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