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村民们本以为抓住了凶犯,没想到竟然是钦差的朋友。
而大胡子旅帅更加郁闷,自己带了七个兄弟冒着凛冽的寒风穷追了一百多里,本以为立下了一桩大功,谁知道摆了乌龙。
“大人,你、你们认识啊?”
大胡子旅帅尴尬的挠着头皮问道。
李白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你们两个家伙来的这么突兀,自己向大伙儿介绍下自己的身份。”
清癯男子对众人抱拳道:“苏无名。”
“张小敬!”精壮男子有样学样。
李白不满:“就这样完了?把你们的身份报出来,免得大伙以为本官包庇嫌犯。”
苏无名只好从头坦白:“在下原来是晋阳县县丞,因为得罪了太原尹被革职降为平民,后来到了京城投奔李太白,捞了一个大理寺寺正的差使,跟在李青天身边充当佐官。”
张小敬抱拳道:“我本是长安城中万年县下属的不良人,后来被调进锦衣卫,再后来被派遣辅佐李大人。”
大胡子旅帅憨笑:“嗨嗨……想不到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苏无名一脸睿智的纠正道:“不是一家人不识一家人,是你没认出我们来,但我们已经认出了你。
看你们穿着禁军的甲胄,我就知道你们是京城来的,那肯定是李太白带来的,跟着你们走肯定能见到李太白,这不被我猜对了!”
“你啊,脑子还是那么好使,要是能借给我一点就好了咯!”
李白叹息着上前拍了拍苏无名的肩膀,“你们来的正好,我这次遇上棘手的案子了,正愁无人帮忙。”
“来的原来是官府的人,大伙儿都散了吧,赶快干活,天亮之前把灵堂扎起来。”
关家村的里正挥手哄人,驱赶围上来看热闹的村民,满满一院子的人这才各自散去。
关家要为关重山夫妇出殡,关远与戚氏得去守灵,李白便招呼苏无名与张小敬到院子外面说话。
时值腊月,夜间气温寒冷,随行的官兵已经在院子外面扎起了五六个帐篷休息,并给李白留了一个主帐篷。
大胡子旅帅有眼力劲的命人搬来木炭点燃,帐篷里顿时就暖和起来。
李白与苏、张二人围着木炭盘膝而坐,开口问道:“你俩不是辅佐徐浩巡视完了山西,又去巡视河北了吗,为何跑来找我?”
“嗨!”
苏无名突然笑起来,“我这人天生没有官命,那徐浩看我不顺眼,隔三差五就给朝廷上书弹劾我。
半个月之前,大理寺下了文书给徐浩,免去我的寺正之职,逐出大理寺。
我没了官职,徐浩也就不要我了,撵我离开。
我苏无名无处可去,听说你李白又接了大案子,要去淮南寿春监斩田神功,便来投奔你……”
李白抚须笑骂:“你苏无名真是小人啊,我李白落魄的时候,你鞍前马后的伺候徐浩,自己被革职了,又想起我李白来了。”
说着话目光转向张小敬:“小敬兄是锦衣卫,他徐浩应该没权力革你的职吧?”
“他倒是没有革我的职!”
张小敬搓着双手烤火,“但李大人与苏兄都离开巡抚队伍了,我张小敬再跟着也没什么意思,我便向徐浩请求返京。
他看我跟苏兄亲近,早就看我不顺眼,立刻同意了我的请求,准许我离开队伍……”
苏无名接过话茬:“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从河北跑到淮南一千多里路,我怕死无葬身之地,便让小敬护送我。
听说钦差率领的队伍已经到了山桑县,我俩便星夜兼程,打算今晚找到你。
不曾想在路上遇到七八名官兵,不由分说的上前就要抓我们,咬定我俩是杀人凶犯。
苏某看他们穿的是禁军的制服,猜测大概是李太白从京城带来的官兵,只要跟着他们就能找到你,最后果然如愿以偿……”
李白心服口服:“论推理,不服你苏无名不行啊!”
接着话锋一转:“就是人缘有点差,甚至比我李白还要差,先被王维革职、又被徐浩革职,你的城府要是有你一半的推理能力,说不定你现在都做到尚书的位子了!”
“别耍嘴皮子了,说说遇到什么案子了?”
苏无名打断了李白的话,用铁钩翻了下火红的木炭。
“唉……此事说来让人不忍卒听啊!”
李白叹息一声,当下把这件事详细的从头道来。
面对两个好友,李白甚至详细讲到自己在龙船上梦到亡妻许氏托自己去汝南探望她的母亲,却误入关家村巧遇关重山,最终解开了“田神功劫掠淮南”这桩惊天大案……
“哎呀……”
苏无名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李太白这是自带破案天赋啊,走到哪里都能引起巨大轰动,这场大案现在可是全国的焦点。
从长安到地方,怕是朝野上下都在盯着这桩案子,风头已经盖过了沧州之战,甚至没几个人去关注安庆绪还能抵抗多久。”
李白感慨道:“我亡妻念君是个善良的人,或许是她在冥冥之中不忍看戚氏受苦,所以才托梦让我把她救出苦海。”
苏无名转动着手指问道:“这个戚氏是怎么回事?”
随后,李白又把戚氏的故事详细说了一遍,从她被掳到军中做“安军妇”开始,再到丈夫为了救她被杀害,戚氏苦苦支撑,终于等到了田神功伏法,从“炼狱”中逃出生天。
圣人慈悲为怀,将田神功劫掠所得的财物全部赏赐给这些可怜的女人,弥补她们身心所受的创伤。
本以为这些女人苦尽甘来,谁知道戚氏人刚进家门,就看到了公公与婆婆横尸血泊之中……
“如果说老天还有一丝仁慈,那就是留下了戚氏儿子的性命,否则只怕这个女人活不下去了。”
李白长吁短叹,同情不已。
张小敬摇头:“真是个苦命的女人!”
苏无名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道:“太白兄,你看你又感情用事了不是?”
“放屁!”
李白骂了一句,“如此可怜的一个女人,难道你就没有同情心吗?”
苏无名反驳:“我要是个听客,肯定会对戚氏报以眼泪。但太白兄你是判官,你得冷静分析,找出凶手,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义愤填膺,怒火滔天。”
“本官确实对戚氏的遭遇感同身受,目眦欲裂,但这并不妨碍本官破案。”
李白并不赞同苏无名的观点,当下把自己对周玉娥的怀疑详细说了一遍,“根据我的调查,目前这个周氏嫌疑最大!”
苏无名深表赞同:“依据太白兄所言,这个周玉娥极有可能与这场凶杀案有关,只要找到她基本上就有眉目了。”
“你俩来的正是时候,天亮之后你们二人即刻赶往登封县大禹驿寻找这个周玉娥,查清她身上的疑点,将凶犯带到鹿邑来见我。”
李白一脸殷盼的拍了拍苏、张二人的肩膀, 寄予厚望。
苏无名打个呵欠:“啊呜……我俩赶了半夜的路,饥肠辘辘,李钦差最起码应该管顿饭吧?总不能光让驴拉磨不让驴吃饭吧?”
“好好好,我让里正给我们准备些食物。”
李白刚刚走出帐篷,却看到鹿邑县的县令、县丞带着数十名差役来到现场,并带来了一些酒菜。
“下官治下发生这种恶性凶杀案,诚惶诚恐,请钦差恕罪!”
鹿邑县令于两个多时辰前接到了关家村所在的白桥镇亭长派人送到的消息,立刻与县丞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关家村,并识趣的准备了酒菜犒劳官兵。
李白不想跟地方官浪费唇舌,简单的敷衍了几句,让这县令把酒菜留下,自己去院子里向村民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是是,钦差慢用,下官去院内了解下情况。”
县令连连陪笑,毕恭毕敬的退出了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