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西阳王恍然大悟,
说道,
“噢,怪不得你不审不问,
就把刚才那个家伙放了,
原来……”
西阳王看了看王悦,
知道自己猜中了原因,
也就不再往下讲了,
话锋一转,
说道,
“那我就勉为其难的,
去监视一下我的同胞兄弟。”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劳烦岳丈了。”
西阳王摆了摆手,
说道,
“不劳烦,
你怕本王管事太多,
太过操劳,
不是已经把刘遐苏峻这些北客,
接了过去嘛。”
王悦笑了笑,
说道,
“岳丈这是要讨个说法?”
西阳王摆了摆手,
说道,
“说法我可不敢讨,
刚才太子都差点没走了,
我这把老骨头,
还想多活两年哪,
只是,
毕竟是阿播辛辛苦苦了一回,
我得给他撑个场面吧?”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应该的,
那就把故东海王的幕僚,
补偿给播世子,
岳丈看如何?”
西阳王拍了拍手,
说道,
“哎呀,贤婿真是知心人,
知道本王一直惦记着那些无家可归的才士,
只是,
找个什么由头好哪?”
王悦笑了笑,
说道,
“岳丈那十几个官职里,
不是还兼领着大宗师嘛,
这宗室礼仪之事,
本就是岳丈分内的事。”
西阳王一拍脑门,
说道,
“你看我这个记性,
昨天我还和君平念叨来着,
不过,
就算是大宗师,
也不能无理由的冲进王府抓人吧?
何况,
现在的东海王,
还是陛下的龙子。”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岳丈说的没错,
不过小婿听闻,
前段时间,
东海王和太子,
在长干寺辩礼,
说的好像是招魂葬的事情,
不知道岳丈有没有耳闻。”
西阳王点了点头,
说道,
“这事情在京城都传遍了,
所有有这个心思的人家,
都看着朝廷怎么办哪?
昨天陛下召见本王,
也是为了此事,
伤脑筋啊,
尤其是裴太妃,
有大恩于陛下,
这么多年来,
什么要求都没提,
她夫死子亡,父陷兄囚,
现在,
就只想让这些亡魂安息,
陛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王悦笑了笑,
说道,
“那岳丈何不把事情接过来哪?”
西阳王摆了摆手,
说道,
“我好不容易才把这里外不是人的差事给推掉,
何必自找苦吃?”
王悦问道,
“那,
这么说来,
那些东海王的门生故吏,
岳丈是不想要了?”
西阳王一撇嘴,
说道,
“难就难在这里了,
这裴太妃,
我也不想招惹,
但是哪,
那些门生故吏,
我看着还眼馋,
都说你办法多,
我这不就来了嘛,
我都送了个女儿给你,
这点忙,
你得帮吧?”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这是自然,
岳丈不用着急,
听我慢慢道来,
你现在去宫里,
和陛下讲,
反复斟酌,
还是想替陛下分忧,
把这个招魂葬的差事接过来……
你别急,
听我讲完,
接过来以后哪,
你就去东海王府拜访裴太妃,
然后哪,
让褚裒这些笔杆子动起来,
大肆的宣扬招魂葬的危害,
又多严重说多严重……”
说到这里,
西阳王已经拍手了,
说道,
“贤婿好计策啊,
既给了裴太妃的面子,
还把招魂葬这事情给搞臭,
这样一来,
就算她裴太妃开了这个先例,
也就没人愿意效仿了,
毕竟谁也不愿意落给被穷酸书生指着脊梁骂的下场。”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然后哪,
岳丈就能用妖言惑众的名义,
把那些东海王府的门生故吏,
羁押审问,
肯配合岳丈的,
那自然是误入歧途,
至于那些执迷不悟的……”
西阳王接过话柄,
说道,
“想必是胡奴奸细,
当年东海王败得那么蹊跷,
我就不信他府中没有奸细。”
王悦点了点头,
说道,
“这样一来,
谁也不会说岳丈什么闲话,
就连裴太妃,
也说不出什么来。”
西阳王眉头一皱,
问道,
“哪还有一个人哪?”
王悦摆了摆手,
说道,
“东海王已经启程就封,
为国戍边,
去了荥阳。
岳丈还怕什么?”
西阳王摇了摇头,
说道,
“我说的是令尊,
我一口吃下这么大一块肥肉,
令尊那里,
你怎么交代?”
王悦摆了摆手,
说道,
“嗐,岳丈这想法都多余,
这主意要是经过家翁的首肯,
我也不敢说哪。
再说哪,
你也看到了,
家翁需要另一个强援,
来制衡强藩,
这个人,
舍岳丈还有谁哪?”
西阳王点了点头,
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
我这就去皇宫,
和陛下要回这份差事。”
西阳王转身离开,
西园也有了短暂的宁静,
王悦享受着春风正好的时候,
刘隗可忙出了一身汗,
刚有了心思,
想收拾掉替孔坦干脏话的典客令万默,
立马就有蓝田侯给递梯子,
稍微派人去一查,
就发现建康县衙的牢狱出了大事,
前些天抓到的那些不明身份的黑衣人,
竟然,
整整齐齐,
又死在那个多事的驿站。
把这些人挨个辨认造册完了,
刘隗才想起来,
自己的大侄子也还关在建康县衙哪,
马上抢了匹快马,
飞奔而去,
总算在残垣断壁之间,
挖住了被捶成猪头的刘佣。
刘隗急切的问道,
“是谁?
是谁动得手?”
刘佣摇了摇头,
说道,
“叔父算了吧,
咱们哪弄不过人家,
也是侄子孟浪了,
该有此劫,
就算是个教训。”
刘隗可不想算,
他还想借着这事情深挖广抓,
最好是能牵连出一串来,
说道,
“你放心大胆的讲,
实话跟你说,
陛下已经跟了我专审之权,
无论是谁,
敢如此放肆,
烧毁监牢,
还殴打命官,
我都将他法办。”
刘佣叹了口气,
说道,
“叔父,
不是侄儿不说,
只是,
人家小公子打得在理,
咱没得说啊。”
刘隗眉头一皱,
说道,
“什么小公子?
什么在理?
你哥我讲清楚了。”
刘佣说道,
“这不是嘛,
那些暴徒昨夜烧了牢狱,
这牢狱坍塌,
侄儿本想着先躲个安全的地方,
等着叔父来,
结果,
被一面墙压砸倒,
还压住了腿,
侄儿拼命呼救,
也没人听到,
这时间一长,
连火带烟,
侄儿吃了个饱。
再醒来的时候,
看到小公子王恬,
领着各家的公子清理废墟,
寻找这些残墙下压着的活人,
叔父你说,
侄儿这条小命,
都是人家救回来的,
让人家打两拳,
怎么了?”
刘隗叹了口气,
他悲哀的发现,
侄子说的一点没错,
就算抓了王恬,
他也能说,
是为了解救刘佣,
情急之下出手重了些。
说道,
“哎,看来这顿揍,
你只能是白挨了,
也好,正好有人撞上门来。
就杀了他,
给你出出气。”
刘佣摆了摆手,
说道,
“叔父,
侄儿没有气,
这一场大火,
让侄儿彻底看清楚了,
侄儿啊,
不是这官场的材料,
还不如做个纨绔子弟,
也给叔父省省心。”
刘隗叹了口气,
拍了拍刘佣的肩膀,
说道,
“也罢,
既然你有这个心思,
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吧。”
回到了丹杨府,
刘隗看着一地的尸体,
又看看报案的蓝田侯王述,
问道,
“蓝田侯,
这驿站,
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产业?
据我所知,
这是纪尚书的家产。”
王述点了点头,
说道,
“这不是嘛,
纪尚书看我孤儿寡母,
日子太难过,
就把这驿站租借给我,
让我来赚个开销,
总不好天天侯府门前挤着要债的。”
刘隗点了点头,
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毕竟谁都知道,
讨好蓝田侯,
就是讨好九原公,
而九原公,
是并州大中正,
刘隗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些尸体的?”
王述说道,
“这不是吗,
纪尚书来过后,
我就想去看看,
这一看之下,
发现后院马厩有个鼓包,
就想找人平了,
把马厩扩一扩,
没想到,
这一平整,
平出了这七八颗人头。”
刘隗点了点头,
问道,
“那依侯爷所见,
这些人又为何会出现在驿站?”
王述摇了摇头,
说道,
“刘尹也知道,
我不擅长查案,
我只是觉得这些看着不像晋人,
倒像是胡人。”
刘隗点了点头,
说道,
“侯爷没看错 ,
这些人不但是典客府的胡人,
而且前几天还被关押在建康县衙里。”
王述问道,
“刘尹如何而知?”
刘隗说道,
“实不相瞒,
我与这些人在几天前,
有一面之缘,
王袖尚书郎还审问过他们,
这是审问卷宗,
还请侯爷过目。”
王述摆了摆手,
说道,
“大人,这就不必了,
我也看不懂这些,
那要是没有别的事情,
我就先走一步了。”
刘隗摆了摆手,
说道,
“哎,侯爷且慢,
这是哪里的话,
侯爷是名臣之子,
将来必定出将入相,
这朝廷的事情,
有什么是侯爷需要回避的?
下官不才,
愿教侯爷一些官场的俗务,
还请侯爷上座。”
王述也没有谦让,
坐到了上手,
问道,
“刘尹,
这些人身份搞清楚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哪?”
刘隗说道,
“侯爷问的好,
这接下来嘛,
自然是传来典客令万默,
问一问他府里胡人的失踪情况。”
王述点了点头,
问道,
“那这么说,
这个万客令,
有很大嫌疑?”
刘隗摆了摆手,
说道,
“侯爷判断的没错,
但作为审案之人,
千万不能先入为主,
因为有些证据会蒙蔽你的双眼,
让你无法洞察真相。”
王述拱拱手,
说道,
“学生受教。”
不多时,
典客令被拽了过来,
万默歪着头,
看向刘隗,
反问道,
“我说姓刘的,
你有完没完,
是不是有丢了几个胡人,
又要怪到我典客府头上?
就算你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也不能就我一个人坑吧?
你说吧,
这个五月,才初六,
你把我抓来几回了?
你一天天的有点正事没有?
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
你不去抓不去办,
就和我一个人耗上了?
不就是我把你的金屋给举报了嘛?
最多,
我的金屋也给你举报,
还不行嘛?”
刘隗摆了摆手,
说道,
“万客令,
稍安勿躁,
你上前来看看,
这次可不是丢了一两个人,
是整整八条人命。”
万默撸起袖子走上前,
掀开席子去挨个辨认——
“这倒是有点印象,
这个好像也见过……”
一溜看完了八具尸体,
万默说道,
“这些人倒是看着眼熟,
至于是不是典客府所辖,
我还得回去翻阅一下籍册,
要不了大人等我一会?”
刘隗摆了摆手,
说道,
“不必了,
万客令,
这些人的身份,
本官已经帮你查明了,
也请人到典客府,
把他们的籍册亲眷都拿了过来,
已经辨认无误了。”
万默点了点头,
说道,
“那既然已经清楚了,
下官就先告辞了?
好不容易今天商姑娘赏脸,
要为我独奏一曲,
我可不想错过了。”
刘隗把脸一沉,
说道,
“万客令,
这些身份是清楚,
可他们犯得事情,
本官还没和你讲明白。”
万默白了刘隗一眼,
说道,
“刘大人,那你快些讲嘛,
眼看着夕阳要成晚霞了。
良辰美景可不等人。”
刘隗说道,
“就是这些人,
藏在商姑娘船中,
企图行刺太子殿下,
幸好被深猷公子识破,
一把火烧了出来,
关到了建康县衙候审,
可谁想到,
他们不思悔改,
反而纵火焚烧县衙,
越狱而出……”
万默打断刘隗的陈述,
问道,
“刘尹,
下官有一事不明啊,
既然这些腌臜,
都被锁~锁在了监牢里,
那么,
他们哪来的火把和油哪?
又是谁给他们提供的便利?
即便是,
就算他们烧了县衙,
哪还不赶紧渡江北遁,
反而要返回城内驿站哪?
大人,这说不通哪。”
刘隗点了点头,
说道,
“看来万客令确实是个行家,
那就请万客令也说一说吧?
豢养这些胡奴,
有什么企图,
又为什么要火烧县衙,
以及又为何,
还要在同一个地方杀两回人?”
万默指了指自己,
说道,
“这么说来,
大人是怀疑下官了?
不是,
下官总得图点什么吧?
是,大人说得对,
下官确有可能指使这些人,
可问题是,
这些人上个月,
就不归下官管辖了,
下官没记错的话,
太子殿下的常从督公乘雄,
前来把他们这些人都调去了东宫,
只是这籍册,
下官还没来来得及移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