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述顺势说道,
“多亏了这位许义士的搭救,
我和万客令,
才能活出条命来,
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万默也在旁边说道,
“是啊,
要不是许兄弟来得及时,
你我的命都不在了。
许兄弟要是在京城里有什么难处,
只管和我讲。”
王述摆了摆手,
说道,
“哎,万兄,
报答也要投其所好嘛,
祖刺史在豫州浴血奋战,
就有那些蛀虫,
连豫州的军粮也要咬上一口。”
万默当时就急了,
说道,
“这还了得,
我官微职小,
可家父可是司空,
许兄弟你放心,
这事情包在我身上,
谁吃了,
让谁吐出来。”
王述拦了一下,
说道,
“万兄,
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万司空能帮这一次,
那以后哪?
司空大人日理万机,
也不可能始终盯着豫州军粮的事吧?”
万默点了点头,
问道,
“你看我这粗人,
也没个主意,
侯爷你说,
那该如何是好?”
王述摸了摸新长出来的胡茬,
说道,
“要我说啊,
以许兄的才能,
做个淮南太守绰绰有余,
不过哪,
现在的淮南太守褚翜,
那是太子殿下的亲信,
要是许兄弟不嫌郡丞官小的话,
倒是可以试试。”
万默没有马上答应,
看了一眼王述,
说道,
“侯爷,
这恐怕有点难吧?
郡丞怎么说也是六百石的官了,
这一步……”
王述摆了摆手,
说道,
“这定品的事情,
包在我身上,
到时候定个上品出来,
万司空那里就好交待了嘛。”
万默点了点头,
说道,
“还是侯爷考虑的周全,
那我这就回去请示家父,
许兄弟不会嫌弃郡丞太寒酸吧?”
许柳马上说道,
“万大人哪里的话,
许某一介白身,
能受二位大人如此青睐,
都已经万分惶恐了,
更不要说还能为朝廷效力,
更是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万默点了点头,
拍了拍许柳的肩膀,
说道,
“那就好,”
低头一看,
两人背出来的王、刘二人,
还没清醒,
眉头一皱,
说道,
“侯爷,这两人该怎么处置?”
王述摆了摆手,
说道,
“这个啊,
万兄肩膀不用挂心了,
我和郭道长有些交情,
刚刚二位舍命救人时,
我差路人给送了信。”
万默点了点头,
说道,
“既然如此,
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侯爷也尽快离开吧,
这个刘隗,
大抵是疯了。”
王述目送着万默离开,
踢了踢昏迷的二人,
见二人没什么反应,
才说道,
“青松兄,
只好再劳烦你一次。”
许柳赶忙说道,
“侯爷尽管吩咐就是,
说劳烦真是太折煞小民了。”
王述摆了摆手,
说道,
“那就劳烦青松兄,
把这府衙的事情,
都告诉刘隗。”
许柳得令要走,
又转回了身来,
问道,
“侯爷,
这……该怎么说?”
王述笑了笑,
说道,
“青松兄过谦了,
你能在花舫里出来,
自然早就有了对策。”
许柳倒吸一口凉气,
问道,
“侯爷在府衙坐着,
这秦淮河的事情,
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小民真是佩服。”
王述摆了摆手,
说道,
“哎,这没什么好炫耀的,
你要是和我一样,
每天要提防着王逸少,
想着怎么对付他那层出不穷的歪主意,
你的耳朵比我还灵。”
许柳也早就听姐夫说过王羲之,
自然赞叹道,
“不愧是王家双璧,
果然不是常人能企及……”
王述摆了摆手,
说道,
“哎,恭维的话就不必再讲了,
还是早去早回。”
许柳点了点头,
问道,
“那侯爷?”
王述跺了跺脚,
说道,
“我哪也不去,
就在这里等着你们杀回来。”
许柳略有担心的问道,
“要是那刘隗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侯爷岂不是……”
王述笑了笑,
说道,
“这话说得,
谁还能没几个好朋友,
你说哪?”
许柳这才放心下来,
转身牵了匹马,
疾驰向朱雀桥,
马停在朱雀桥时,
月亮已经倒在秦淮河里,
那些个姹紫嫣红,
在月光下一映,
更是荡人心肠。
尤其是衣服被皮鞭斩开,
红紫的印子烙在凝肤上,
真是让人格外心疼。
刘隗也在众人之中,
看到了许柳去而复返,
有些奇怪的问道,
“青松贤弟,
怎么,
到朱雀桥来看月光吗?”
许柳翻身下马,
擦了一把汗,
说道,
“刘大人,大事不好了,
有贼人在丹杨府衙放火,
小民想着大人之前的恩情,
本想到府上放些土特产,
聊表孝心,
没想到遇到了大火,
差点没出来。”
刘隗眉头一皱,
问道,
“你怎么……
这下可坏了,
本官光顾着案子了,
忘了府衙里,
还有蓝田侯和万客令。
这可如何是好?”
许柳一拍胸脯,
说道,
“大人放心,
小民念着大人的恩德,
想着不能让坏人陷害大人,
冒死把侯爷和万大人给背出来了,
万大人受了惊吓,
跑回了万府,
侯爷到底是侯爷,
突逢大事,
镇定如常,
指挥着在场的衙役灭火,
火势也控制下来,
还把王大人、刘大人也都救出来。”
刘隗心里那个气啊,
你说你许柳,
多管什么闲事,
我在朱雀桥这里打花魁,
难道是有什么癖好嘛?
还不是要拖延时间吗?
谁让你去救火了?
要当这个英雄,
我自己不行嘛?
哎,也怪自己,
想着别得罪祖逖,
将来说不定还是共同对付王敦王导的帮手,
这一下子,
把自己的布局全毁了。
刘隗冷静了一会,
回头看向宋袆,
说道,
“这次算便宜你们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些猫腻,
孙小红到底藏在了哪里,
你们就是不说,
我也找得出来,
今天这里的所有人,
我都登记在册,
要是再走脱一个,
宋姑娘,
可就别怪我大刑伺候了。
走,
先回府衙。”
刘隗带着众人离开,
回头看了一眼许柳,
见那小子正色眯眯的看着那些个鞭痕下的雪白,
说道,
“怎么?
青松贤弟,
不跟本官回去了?”
许柳笑道,
“大人也知道,
我这实在没什么出息,
你看这么多美人受了苦,
我总得替大人善后吧?”
刘隗笑了笑,
不疑有它,
男人嘛,
都那个德行,
都想着乘人之危,价钱减半。
“那就有劳贤弟了。”
看着刘隗的人走后,
许柳才把那副字又拿出来递给宋袆,
说道,
“我本打算走的,
救火的时候,
这副字沾了些水,
又多了些字,
我就送了过来。”
宋袆接过那副字,
借着月色观看,
除了那六个字——郑伯克段于鄢,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送予宋姑娘,
解铃还须长干寺。
宋袆起了个万福,
说道,
“多谢许公子相告之恩,
许公子要听什么曲,
小女子绝不推辞。”
许柳摆了摆手,
说道,
“既然君平兄没有明讲,
想来事情有些严重,
这些风花雪月,
在下和其他美人谈就是了,
不耽误宋姑娘了。”
宋袆转身离开,
直奔长干寺,
用那副字敲开了寺门。
见到了道深大师 。
道深看了看宋袆,
说道,
“按理来说,
贫僧还得喊你一声嫂子,
不过,
贫僧既然已经出家,
俗世也就断在一边,
就失礼了。”
宋袆说道,
“大师折煞妾身了,
不过是个江上玩物,
蒙大师不弃,
还请到堂里一叙,
已经是万分感激,
怎么还敢别有它求?”
道深大师点了点头,
说道,
“这行小字,
是孔家那个小子写得吧?
殿下给他这字,
是让他来找贫僧,
他怎么自己不来?
难道贫僧这地方有什么不吉利吗?”
宋袆说道,
“大师有所不知,
孔公子被贺太傅关了禁闭,
现在正在家里抄经文,
这还是一个熟客,
会些梁上功夫,
才从贺府里带出来,
送给妾身的。”
道深大师点了点头,
说道,
“也罢,缘起缘灭,
本就半点不由人,
既然是你来了,
也该应在你身上。
你可知这六个字,
是什么意思?”
宋袆不敢瞎猜,
说道,
“还请大师赐教。”
道深大师点了点头,
说道,
“这郑伯,自然是郑妃,
不过这个段嘛,
自然就是刘隗,
殿下是要郑妃和刘隗,
自相争斗。
你可明白?”
宋袆摇了摇头,
说道,
“大师,妾身不过一介女流,
刚才还被刘隗当众羞辱,
这一船的姐妹,
都受了鞭刑,
被打得皮开肉绽,
只因为一个姐妹失了踪,
就被刘隗说成是包藏祸心,
图谋不轨,
企图屈打成招,
辛亏姐妹们虽然命苦身贱,
但骨头都硬,
硬是咬着牙没说一个字。”
道深大师笑了笑,
说道,
“宋姑娘是想告诉贫僧,
你的人值得信任,
有什么事情,
可以交给你去做?”
宋袆说道,
“大师洞察世事,
妾身真是不该在真人面前卖弄,
只是江湖太久,习惯了,
还望大师海涵。”
道深大师摆了摆手,
说道,
“没什么海不海的,
这刘隗确实是够过分的,
也罢,
既然你主动请缨,
也是缘分到了,
你拿着这个玉蝶和这块腰牌,
可以夜入皇宫,
自然有人领着你去见郑阿春,
至于见了郑妃要怎么说,
我想,
宋姑娘见了那么多风浪,
多少还是值得些水情吧?”
宋袆收下两物,揣在怀里,
问道,
“道深大师,
妾身还有个疑问,
既然刘隗已经放火自烧府衙了,
为什么不能直接去见陛下,
当面指控……”
道深大师摆了摆手,
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说道,
“这打狗啊,得看主人,
刘隗就好比那条狗,
他有两个主人,
一个是陛下,
一个是郑妃,
要打这条狗,
也只能是这两个主人。”
宋袆点了点头,
说道,
“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道深大师摆了摆手,
说道,
“快些去吧,
别让刘隗又闹出什么事情来,
累到了其他人,
可就不好了。”
宋袆又揣着玉蝶腰牌,
来在了宫城外,
刚一靠近,
四个卫士就把她围在中间,
四柄寒刀架在了脖子上,
有声音问道,
“什么人?夜闯宫门?”
宋袆听这声音,
有些耳熟,
猜道,
“是袁大人值夜?”
袁冲一皱眉,
这女子的声音也甚熟悉,
挥了挥手,
让卫士推在一旁,
他也从城上走出来,
借着月色一看,
“宋姑娘?你这大晚上的?”
宋袆掏出玉蝶和腰牌交给袁冲,
袁冲看了看,
小声嘀咕道,
不是说好是孔君平嘛,
怎么换了人。
宋袆问道,
“袁大人,
这信物有问题?”
袁冲摇了摇头,
说道,
“你跟我来吧,
路上低着头,
不要讲话。”
宋袆一路跟着袁冲,
直到他停下了,
指着面前的房子,
说道,
“进去吧,
那间就是郑妃今晚休息的地方。”
宋袆点头,
来在屋外,
把道深大师交给她的密语说了出来,
里面郑阿春的声音传了出来,
“道深大师有心了,
怕引起什么误会,
还派了个女菩萨来,
进来吧。”
宋袆推门而进,
外面值守的自然往外退了退。
郑阿春抬头一看,
看清了来人,
说道,
“竟然是你?”
宋袆有些惶恐,
说道,
“娘娘认得贱妾?”
郑阿春指了指旁边的蒲团,
说道,
“既然是大师托付之人,
那就都是佛门姐妹,
诸法空相,原是一般,
有什么贵贱,
坐吧。”
宋袆还是很好奇,
郑妃平时连宫门都不曾出,
怎么会认识自己,
问道,
“娘娘怎么……”
郑阿春摆了摆手,
说道,
“还不是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妹夫,
天天往你那花舫里跑,
这几个妹妹就哭进了宫里,
我趁遐你去看了看妹妹,
一看之下,
果然是国色天香,
不怪那些色坯子要去,
就是我也便装去听了几曲。
怎么?
我托大师之事,
也没这么急吧?
不用顶着月亮来吧?”
宋袆把刘隗放火烧府衙的事情一说,
尤其突出了王袖、刘佣被烧得不成样子、生死未卜。
郑阿春的眉头越听越紧,
说道,
“这个刘大连,
越来越恃宠而骄了,
什么事情都敢做,
什么人都敢杀?
当时在府衙里的,
还有谁?”
宋袆说道,
“贱妾听说,
还有蓝田侯和万客令。”
郑阿春问道,
“听说?听谁说?”
宋袆直言相告,
说道,
“贱妾那里的常客,
给刘大人送点东西,
正好赶上了,
才来报得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