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骨碌骨碌转着,见众捕快陷入自责,赵休暗恼自己把话说重了,赶紧又找了个话头。
“袁儿跟着大人在上京待了一段时间,知道的应该不少,想知道大人在京中如何,倒是可以先问问他。”
众捕快双眼骤亮。
“对啊!袁儿是不是回家去了?咱待会儿忙完,提上几个好菜,去找他探探消息如何?说来,咱兄弟也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今晚?你好意思吗?”有人驳道:“人袁儿和弟妹分别仨月,今儿个好不容易团聚,你提着酒菜去棒打鸳鸯?你觉得这妥吗?”
“说的也是......但我真想知道,那些练家子是打哪儿来的,要在咱县里待多久?”
“对,对,还有那新来的小子,是长得真俊呀!我就瞟了一眼,以为见着了画上的仙人儿呢。”
“......”
马蹄声哒哒,夜风又柔又暖。
众捕快的话头千变万化,说着说着,他们讨论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大人升官没有?
讨论了一路,他们得出了结论——没有。
至于理由嘛......也很简单。
孙志道:“若皇上给大人升官了,定然不会放大人回来的,如今大人既已归来,必然是没有升官的。”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众捕快深以为然。
知道一点内情的赵休暗笑,不语。
......
翌日,卯时不到,同安县便热闹了起来。
街上,家家户户院门大开。
望院子里一瞧,洗菜的洗菜,杀鸡的杀鸡,好不热闹。
有的商户刚刚抵达县中,见状感叹:“不愧是同安县啊......这一路走来,得有五六户人家在杀鸡鸭吧?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好了。”
“什么?”蹲在门外拔鸡毛的县民听后,大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大人回来了?”
“什么?”商户愣了,下意识道:“我不知道啊!”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县民拔下几根鸡毛,眼角笑出了褶子:“嗐——昨晚回来的!唉,都怪大人太想我们了,摸黑也要回来,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啊?”商户挠了挠头,转头四看,不确定问道:“你在跟我说话?”
咋感觉鸡同鸭讲呢!
“除了你,这儿也没别人了呀。”县民乐呵呵地,一边拔毛一边道:“说来,我们大人也出去几个月了,昨个儿天黑,但我们都看得真真儿的,大人她呀,瘦啦!定是在上京没吃好,可给我们心疼坏了!”
商户懵了好一会,终于懂了:“老乡,你的意思是......贵县县令沈筝沈大人,回来了?”
“可不吗!”县民把光溜溜的鸡放进盆子里洗了洗,又拿起来闻了闻,道:“大人还说,她也想我们了呢,你说这......嘿嘿——”
“呵呵......”商户跟着县民干笑一声,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那老乡,沈大人她能回来,岂不是此次入京没能升官?”
县民一下就不笑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无论大人她升不升官,都是我们的大人!你可别想挑拨我们!”
挑拨?
商户一百个委屈,摸着鼻子去了街道拐角处面食摊子。
“老板,来碗面,汤多点儿!”
摊主面露惊讶:“客官,您怎的知道我们大人回来了?”
“......我就是知道!面!赶紧的!”
这一幕,在同安县的清晨重复上演。
对同安县民来说,昨夜的风格外暖,今日的天亮得格外迟。
......
辰时。
一到点,沈筝自己便醒了。
望着屋顶熟悉的房梁,她狠狠在床上蠕动了几下。
好不容易回家睡上了自己的床,是真不想起啊......
在床上磨蹭了一刻有余,她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毕竟今天的事儿多着呢。
换好衣裳,刚一出房门,便见崔衿音跟做贼似的,扒着院门门缝往外瞧,华铎则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沈筝一愣:“衿音,你在作甚?”
崔衿音被吓得一抖,小步小步跑了过来,指着院门道:“老师,外面乌泱泱一大片人......”
“人?”
沈筝侧耳听了听,院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思索片刻,她大步走向院门,门闩一取,双手一拉,木门应声打开。
门外的人瞬间露出惊喜之色。
“大人起了!”
赖叔第一个挤上来:“大人,您早饭想吃点什么?小的做了酸骨鱼、黄金鸡、红烧肉、春饼、酱肘子......”
他每报一个菜名,沈筝便会愣一下。
好一个早饭,如此......丰盛。
但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赵休挤到了身后。
赵休双手拎着食盒,眼巴巴道:“大人,这是慧娘给您做的点心,都是老味道。慧娘听说您瘦了,把自己关在厨房捣鼓了一宿,说不给您做点吃食,她不安心.....”
赵休话音刚落,又有几个捕快捧着食盒凑了上来。
“大人,这是我爹昨夜熬的鸡汤,这会儿味道刚刚好,还热着呢!您要不要先喝口汤?”
“大人,汤太油了,您要不尝尝豆浆?我娘子昨夜泡的豆子,今晨磨出来的,可鲜了!”
“大人......”
“......”
盛情难却下,沈筝差点撑得直不起腰,众人心满意足地带着食盒走了。
但还没出后院,他们便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袁儿?主簿大人不是让你休沐七日再来吗,你怎的今儿就来上值了?难道对你来说,兄弟当真如此重要吗.....”
“去去去。”小袁嫌弃摆手,做贼似的将他们唤到了院角:“兄弟们,昨儿急着回家,有件大事儿忘了给你们说了......我给你们说后,你们巡街之时,便将此事散播出去,知道不?”
众人双眼一亮,立刻附耳:“何事?”
......
不出半个时辰,“沈大人官升四品”的消息传遍了同安县。
县民们初闻又惊又喜,甚至不敢相信。
“四品官......天爷,岂不是比余知府的官还要大了?”
“这、这......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娘勒,这梦可不能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