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时,庞朗正趴在酒肆后巷的垃圾堆里哼哼唧唧。王英捏着那片从他衣襟上扯下的白衣碎片,指尖能摸到丝绸特有的冰凉滑腻,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血渍。
“看清楚是谁了?”他蹲下身,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庞朗额角的伤口——那伤口边缘泛着青黑,明显是妖力所伤。
庞朗打了个酒嗝,半睁的眼睛里全是迷茫:“月…月太黑了…我喝多了…”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混沌的记忆晃出来,“但我闻见了…特清的莲花香…跟…跟白薇薇身上那味儿像…”
话没说完,巷口就传来脚步声。王英猛地回头,看见白薇薇正站在昏黄的灯笼底下,身上那件常穿的月白长衫换成了件水绿色的裙子,裙摆还沾着些湿泥。
“你怎么来了?”王英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将那片白衣碎片攥进了手心。
白薇薇的眼神有些闪躲,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听说庞大哥出事了,我来看看。”她顿了顿,像是才发现王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慌忙解释,“我那件白衣服昨天被偷了,方才去莲花池边散心,不小心蹭了泥…”
风从巷子里穿过去,卷起她发间飘落的一片莲瓣,正好落在王英脚边。他盯着那瓣粉白的莲花,又想起庞朗说的话,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王英盯着脚边那片莲瓣,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翻涌起前尘旧事。
第一次见白薇薇时,她蹲在城隍庙的门槛上喂鸽子,阳光落在她发梢,眼睛亮得像浸了溪水的琉璃,说起话来带着点怯生生的天真,连踩死只蚂蚁都要蹲在那儿叹气半天。
可方才她站在巷口的模样,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有解释时过于流畅的措辞,都像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王英心上。这哪里还是那个会对着花草说话的姑娘?分明藏着满肚子的算计,连撒谎都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老练。
疑心这东西一旦生了根,便疯长的厉害。他攥着那片白衣碎片的手,指节都泛了白。
转天午后,王英循着隐约的灵力波动走到后院时,正撞见白薇薇蹲在花坛边摘花。她指尖捏着朵开得正艳的红山茶,指腹轻轻一捻,那花瓣竟像有了生命般,一片片脱离花萼,打着旋儿往天上飘。
粉白的、绯红的花瓣在空中织成片绚烂的云,分明是妖力催动的迹象。
王英心头一紧,故意加重脚步声走过去:“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薇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缩回手,空中的花瓣瞬间失了力道,簌簌落了满地。她慌忙转头,耳尖泛着红,目光落在腕间那枚通透的琉璃珠上,声音都带着点抖:“我…我没做什么。这是师傅留给我的珠子,说是能让花草沾点灵气,我就是试试…”
王英的目光扫过那枚珠子,确实看着像件有些年头的法器。他想起她从前提过那位早逝的师傅,语气里满是孺慕,心头那点刚冒头的疑虑,竟真的被这说辞压下去了几分。
“原来如此。”他移开视线,声音听不出情绪,“以后少用这些旁门左道,免得伤了自身。”
白薇薇忙不迭点头,低头时,睫毛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惶与自嘲。
夜色浸进窗棂时,王英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薇薇,有些事,你若不想说,我不逼你。”他转过身,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阴影,“但往后,能不能对我真心些?别再藏着掖着。”
白薇薇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她攥着袖口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声音里裹着委屈与苦涩:“真心?王英,你心里早就不信我了,不是吗?”从他攥紧那片白衣碎片开始,从他盯着莲瓣沉默开始,那点疑心就像藤蔓,早缠得她喘不过气,“你若信我,何必句句试探?”
王英喉结滚动,竟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才低叹一声,伸手想去碰她的发顶:“我只是…怕你有事瞒着我,独自担着风险。”他没说出口的是,那些怀疑里,藏着多少怕失去她的恐慌。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白薇薇紧绷的防线。她再也忍不住,往前一扑撞进他怀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你这个傻子…傻子…”
可这份短暂的暖意,转身就被青夫人的怒火撕碎。
“你还敢护着他?”青夫人将茶杯狠狠砸在地上,茶水溅湿了白薇薇的裙角,“那凡人早就对你起了疑心,留着他迟早是祸害!”
白薇薇挺直脊背,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语气却异常坚定:“他是我的人,谁也不能动。”
“反了你了!”青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厉声道,“我今天就杀了他,断了你的念想!”
“你敢!”白薇薇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妖异的红,“你动他一根头发,我就自毁魂魄,让你永远见不到我!”
“你说什么?”青夫人脸色骤变,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半步,“你…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是你生的,”白薇薇咬着牙,一字一句像淬了冰,“你从来只把我当复仇的棋子,何曾真心待过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里炸开。青夫人的手还僵在半空,眼眶红得吓人,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你竟…你竟这样伤我…”泪水顺着她眼角的皱纹滑落,混着彻骨的寒意,“你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白薇薇捂着脸,嘴角却勾起一抹凄然的笑。疼吗?比起心里的窟窿,这点疼算什么。
青夫人捂着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里翻涌着痛与怒:“棋子?我把你从乱葬岗捡回来时,你只剩一口气!为了让你修出人形,我耗了百年修为,闯过九死一生的寒冰狱取灵髓,你现在跟我说我拿你当棋子?”
她猛地抓住白薇薇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当年若不是你亲娘临终托孤,我何必守着你这颗定时炸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体内的妖丹不稳?你以为我不知道护着你要得罪多少仇家?”
白薇薇被她吼得一怔,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带着滚烫的温度,竟让她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青夫人却像是被勾起了更深的痛,猛地甩开她的手,后退几步靠在廊柱上,笑声又涩又苦:“你说你不是我生的?可这世上,谁能比我更疼你?我教你术法是为了让你能自保,不让你跟凡人纠缠,是怕你重蹈你娘的覆辙——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着泪痕,眼神里的厉色渐渐被绝望取代:“罢了,罢了…你既如此想我,我多说何益。只是你记住,他日那凡人若是背叛你,或是因你是妖而容不下你时,莫要再来找我哭。”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轻得像风里的残烛,转身时衣袂翻飞,竟透着几分决绝的萧索。
白薇薇眼眶泛红,脸颊上还留着青夫人那一巴掌的掌印,五指印透着刺目的红,像在她脸上烙下了一道耻辱的疤。她盯着青夫人,声音颤抖,却又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然:“你说我伤你心?从我有记忆起,你就总是对我遮遮掩掩,每次问你我的身世,你都顾左右而言他。今天你把话说清楚,你口口声声说疼我,那你告诉我,我娘是谁?”
青夫人脚步顿住,背对着白薇薇,身子僵得像一尊雕像。良久,她缓缓转过身,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愧疚,还有一丝无奈。她张了张嘴,声音却像被哽在了喉咙里,半晌才艰难开口:“你…你娘就是我。”
“你撒谎!”白薇薇尖叫起来,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如果我是你亲生的,你为什么从来不让我光明正大地待在狐族?为什么总是对我诸多限制?别人都能有母亲的疼爱,我呢?从小到大,我就像个见不得光的怪物!”
青夫人抬手想抚上白薇薇的脸,却被她狠狠拍开。青夫人的手悬在半空,无力地垂落:“薇薇,你不懂…当年我生下你,是犯了狐族大忌。你的生父…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仆,我和他在一起,违背了狐族的规矩。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只能把你藏起来,偷偷地照顾你。”
白薇薇不可置信地摇头:“所以呢?就因为这个,我就要一辈子活在阴影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些能和母亲手牵手走在街上的孩子?我渴望爱,渴望被承认,而你给我的只有无尽的秘密和孤独!”
青夫人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落:“这些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我去寒冰狱取灵髓,为的是帮你稳固妖丹;我教你法术,是想让你有自保的能力;我反对你和王英在一起,是怕你重蹈我的覆辙,被人类辜负,最后万劫不复啊!”
白薇薇怔在原地,青夫人的话像惊雷在她脑子里炸开,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突然串成了线——小时候夜里发烧,总感觉有人用带着寒气的手一遍遍抚过她的额头;偷偷练坏了法术被狐族长老斥责时,总有道身影挡在她身前,笑着打哈哈把事揭过去;甚至连她最爱的莲香帕子,边角都绣着只有狐族内眷才用的暗纹。
“可你从来没说过。”她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泪还在掉,却没了方才的尖锐,“你只知道凶我,骂我,把我关在院子里不许出去。”
青夫人看着她脸上的掌印,忽然抬手想碰,指尖到了半空又猛地缩回,转而死死攥住自己的袖口,指节泛白:“我不说,是怕你恨你爹。他当年…是被狐族活活打死的。”
这话像块冰砖砸进白薇薇心口。
“他就是个砍柴的凡人,连我是妖都不知道,”青夫人的声音发颤,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像是在看很多年前的月亮,“那天他送柴到狐族后山,撞见我被仇家追杀,傻乎乎地举着柴刀就冲上来…后来族里问罪,说他玷污了狐族血脉,当着我的面…”
她没再说下去,喉间发出像困兽般的呜咽。
白薇薇浑身发冷,忽然想起自己每次问起爹,青夫人要么沉默,要么就发脾气。原来不是不爱,是爱到不敢提,怕一提就揭开那道淌了几十年血的疤。
“所以你才怕我跟王英在一起?”她轻声问,声音里的恨意渐渐散了,只剩一片空茫。
青夫人转过头,眼眶红得吓人:“人妖殊途,从来没有好下场!我不想你看着他老死,更不想你被他发现真身时…落得和你爹一样的下场!”
白薇薇往后退了一步,撞到身后的桌角,疼得她闷哼一声。原来那些被她视作束缚的管教,全是青夫人用自己的伤疤熬出来的警示。可她已经爱上了王英,爱到愿意赌上性命去信一次。
“娘…”她脱口而出这个称呼,自己都愣了愣。
青夫人也僵住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后猛地别过脸,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起来,有细碎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漏出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窗外的风卷着雨丝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白薇薇看着那个总是挺直脊背、像座冰山似的女人此刻脆弱的模样,忽然觉得脸上的巴掌印,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白薇薇话音刚落,青夫人的脸色骤变,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猛地转身看向窗外,背影绷得像张即将断裂的弓。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方才流露的脆弱瞬间消失无踪。
白薇薇咬着唇,想起之前偷听到的狐族长老们的议论,那些支支吾吾的词句里总绕不开“狐帝”和“背叛”两个词。她攥紧了手心:“他们说…你当年差点成了狐后,是因为爹…才和狐帝反目。”
“闭嘴!”青夫人猛地回头,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谁让你打听这些的?”
白薇薇被她的气势吓得后退半步,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有权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和爹,你本该是狐族最尊贵的女人,对不对?”
青夫人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惨然一笑,那笑声里裹着几十年的风霜:“尊贵?他给的尊贵,是拿你爹的命换来的吗?”
她走到梳妆台前,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摸出个褪色的木簪,簪头雕着朵粗糙的莲花——那是凡人手艺,笨拙得可笑。
“当年狐帝确实许我后位,条件是亲手杀了你爹,”她的指尖抚过簪头的纹路,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说只要我断了尘缘,就能永远留在狐族,享无尽荣光。”
白薇薇屏住了呼吸。
“我选了拿着这木簪,带着你爹的尸体逃出狐族,”青夫人抬眼看向她,眼底竟带着点近乎残忍的笑意,“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为了那点可笑的爱情?不,我是不想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活在沾满血的金銮殿上。”
她将木簪狠狠砸在地上,簪子断成两截:“狐帝?他不过是把我当成巩固权势的棋子!若不是你爹拼死护我,我早就成了他后宫里一尊不会说话的玉像!”
白薇薇看着地上断裂的木簪,忽然明白青夫人为什么总对狐族避之不及。那些所谓的荣华富贵,在她眼里,从来都不如那个举着柴刀冲上来的凡人珍贵。
“可你…”白薇薇想说什么,却被青夫人打断。
“别再提他,”青夫人转过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你只需记住,离王英远点,离所有凡人远点,这是你保命的唯一办法。”
说完,她推门走进雨里,背影很快被夜色吞没,只留下满室的沉默,和地上那截断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白薇薇盯着地上那截断簪,脑子里忽然窜出个被忽略了许久的念头——她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现任狐帝是百年前才登基的,并非母亲口中那个逼她杀父的旧主。
“娘!”她猛地抬头,想把这话喊出口,可青夫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雨幕里。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琉璃珠,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难怪…难怪上次狐族使者来拜访时,青夫人躲在屏风后浑身发抖,却又在使者提到“新帝仁德”时,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
原来她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连仇人早已换了人都不知道。
白薇薇忽然觉得心口发闷,既是为青夫人这些年的自苦,也为自己——母亲用一生验证的“人妖殊途”,或许从根上就站不住脚。旧帝的偏执不等于所有帝王的心思,更不等于王英的心意。
她弯腰捡起那截断簪,簪头的莲花虽然粗糙,却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显然是被人常年握在手里的。这是爹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母亲藏了半生的痛。
“王英不是那样的人。”白薇薇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轻声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起誓,“我也不会重蹈你们的覆辙。”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丝鱼肚白。她攥紧断簪,转身往门外走——她得找王英说清楚,也得让青夫人明白,百年光阴流转,有些枷锁早该碎了。
白薇薇猛地挺直脊背,脸颊上的掌印还在发烫,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刃。她盯着青夫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总把我当成那个需要你护在羽翼下的小唯,可我不是。”
她抬手拂开额前散乱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幼时被青夫人偷偷印下的守护咒印,此刻却成了她宣告身份的勋章:“我是狐族王后白雪的女儿,不是你藏在深院里的影子,更不是你用来弥补遗憾的替身。”
青夫人浑身一震,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瞳孔骤缩成针尖。
“你以为我这些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白薇薇往前走了一步,裙摆扫过地上的断簪,发出细碎的声响,“你藏在床底的那封血书,落款明明是‘白雪’;你教我的幻术里,总带着只有狐族王室才会的冰晶纹样;还有那枚琉璃珠,根本不是什么师傅所赠,那是狐族王后的信物!”
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释然,也带着一丝被蒙骗多年的苦涩:“你怕我记起身份,怕我去找狐族寻亲,更怕我知道——当年你根本不是救了我,是把我从王后的灵柩旁抱走的,对不对?”
青夫人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烙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女儿,那些被她用半生心血掩埋的秘密,终究还是被捅破了。
白薇薇眼底闪过一丝痛惜,却很快被坚定取代:“我知道你护我不易,可你不能用谎言捆住我一辈子。白雪是我娘,狐族是我的根,这些我必须认。至于王英——”
她顿了顿,想起那个总爱皱眉却会偷偷给她塞糖葫芦的凡人,嘴角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我和他的事,也该由我自己做主。”
说完,她转身就走,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廊下的风卷起她的衣袂,像一只终于挣脱束缚、要飞向天际的白鸟。
白薇薇站在青夫人面前,月光从她身后的窗棂涌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她手里还攥着那截断簪,指腹抵着粗糙的木刺,痛感让她的眼神更清明。
“你和先狐帝的恩怨,是上一辈的债。”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波澜,却比刚才的嘶吼更有力量,“他逼你杀我爹,你弃了后位护着我们母子,这些是你们的纠葛,与我无关。”
青夫人猛地抬头,眼里还凝着未干的泪:“怎么会无关?他是狐族的天,你是他的血脉——”
“我不是谁的血脉附属品。”白薇薇打断她,指尖的木刺扎进肉里,渗出血珠,“我爹是凡人砍柴郎,我娘是狐族王后白雪,我是白薇薇。既不是用来报复先狐帝的棋子,也不是你用来偿还愧疚的工具。”
她往前走两步,将断簪放在桌上,那截带着莲花纹的木头在烛火下泛着微光:“你恨他当年的绝情,可现任狐帝早已不是他;你怕我回狐族受委屈,可我身上流着王后的血,这是我的身份,不是你的枷锁。”
青夫人看着她,忽然发现这个自己护了十几年的姑娘,早已长出了能刺破云霄的筋骨。那些她用恐惧和隐瞒筑起的高墙,在女儿坦荡的目光里,碎得片甲不留。
“王英也好,狐族也罢,”白薇薇的目光扫过窗外渐亮的天色,语气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路是我自己选的,哪怕摔得粉身碎骨,也轮不到别人替我走。”
说完,她转身走向门口,晨光正顺着门缝爬进来,在她身后铺成一条金色的路。青夫人张了张嘴,想喊住她,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走进光里,把她固守了半生的恩怨,远远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