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年岁估摸着与自己差不多,却一身华贵服饰,眉宇间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焦灼与骄矜,能自由出现在这皇宫内苑,观其仪态气度……
陛下子女之中,除了方才见过的太子殿下韩承乾,年纪相仿的皇子,也就是青王韩泰和越王韩谨才符合。
而越王韩谨素以温文儒雅着称,眼前这位郎君却显得更为急切外露还有一丝隐而不露的自傲。
一念至此,王平瞬间心里便有了猜测,立刻收敛心神,拱手行礼道:“微臣王平,见过殿下!”
“哦?你认得本王?”那年轻王爷——正是青王韩泰,眼中略有诧异,不过不待王平多说,他却已经着急地摆了摆手,看着王平蹙眉急切问道:
“方才我得到消息,听说朝会上,那帮草原蛮子对互市一事的要求,竟然是请求父皇赐亲?他们要求娶平阳?此事可是真的?”
韩泰的神色急切,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愤怒,紧紧盯着王平,等待他的确认。
王平轻叹一声,神色凝重地回道:“回殿下,方才朝会之上,草原使臣确已当廷提出和亲之请,欲为右王求娶平阳公主。陛下并未当即应允,只言容后再议。”
“这帮蛮夷!竟敢如此痴心妄想!该死!”韩泰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陡然迸发出浓烈的怒意,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他猛地攥紧拳头,额角青筋微显:“不行!我得立刻去见父皇!平阳才刚满十六,自幼长在深宫,体弱性柔,怎能去那苦寒之地受罪?绝不能让妹妹去和亲!”
话音未落,韩泰已撂下这句话,转身便步履匆匆地朝着御书房方向疾奔而去。
王平望着他迅速远去的背影,再叹一声,心中沉郁。脑中反复回响着“和亲”二字,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与不自在缠绕周身。
他转身欲走,脚步却似有千斤重,不由得顿在原地,望着宫墙深檐,怔怔出神。
御书房外,一名值守的宦官眼见青王韩泰面色不善、疾步而来,急忙上前躬身拦阻:“青王殿下请稍候,容奴才进去通传陛下一声……”
“让开!本王有急事面见父皇!”韩泰此刻心急如焚,哪有心思等待通传,竟一把推开阻拦的宦官,用力推开沉重的殿门,大步闯了进去。
那宦官被推得一个趔趄,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跟了进去,刚想跪地请罪,却见端坐于书案后的宣帝只是微微蹙眉,轻轻挥了挥手。
宦官如蒙大赦,赶紧低头躬身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重新掩好殿门。
御书房内,气氛原本就凝重。太子韩承乾与几位重臣赫然在列,显然正在紧急商议方才朝会之事。
韩泰闯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匆匆瞥了脸色同样阴沉的太子一眼,强压着喘息,向宣帝拱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宣帝看着自己这个素来骄纵却并非不知礼数的二儿子,此刻竟如此失态闯宫,不由得沉声问道:
“泰儿,如此匆忙闯进来,所为何事?”
韩泰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直视宣帝,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父皇!您当真要将平阳嫁到草原去吗?”
宣帝闻言一怔,眉头紧锁:“此事攸关国体,你是从何处得知?” 朝议刚散,消息竟已传开。
韩泰直言不讳:“儿臣方才在宫道遇上将作监郎中王平,是从他口中问知。父皇,此事可是真的?”
他环视了一眼房内的重臣,心中已然明了他们聚集于此的目的——所谓商议,不过是权衡那和亲背后的利益罢了!可有谁想过平阳那丫头自己的想法?念及此处,他心中怒火更炽。
他上前一步,竟单膝跪地,昂首愤然道:
“父皇!平阳绝不能嫁去草原!那等苦寒蛮荒之地,人心叵测,她如何去得?这分明是……”
“放肆!” 宣帝猛地一拍御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韩泰的话。
龙颜震怒,书房内空气瞬间仿佛凝固。
“国家大事,岂容你如此儿戏咆哮!”宣帝目光如电,射向韩泰,“平阳是朕的女儿,难道朕不心疼?但她更是大宣的公主!
若两国联姻真能止戈息兵,换得边陲安宁,于国于民便是大益!岂能因你一己私情,置家国天下于不顾?韩泰,你太让朕失望了!”
韩泰被父皇的雷霆之怒震得身形一颤,但想到妹妹泪眼婆娑的模样,一股血气再次冲上头顶。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脊梁,声音因激动而更加高亢:
“父皇!儿臣并非不知家国大义!但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将国家安危系于一女子之身!用妹妹的终身幸福和眼泪去换取短暂的和平,这岂是堂堂大宣、岂是父皇这等雄主该为之事?
这非但不能让草原蛮夷真心满意,只会让他们觉得我大宣软弱可欺,日后更会得寸进尺!今日他们要平阳,明日就可能要更加的贪婪、更多的要求!此例一开,后患无穷啊父皇!”
“父皇,一步步的退让,你难道想再看一次草原大军来到长安城下的场面吗?还想再签一次白马之盟吗?”
此话一出口,霎时间,整个大殿之内忽的一静,白马之盟可是奇耻大辱,青王这般说出来,怕是要惹得陛下盛怒啊!
果然,在众臣的注视下,宣帝早已一拍桌案,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怒视着韩泰,咆哮道:
“逆子!住口!”宣帝霍然起身,指着韩泰的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紧接着又道:
“朕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在此狂吠不止!来人——”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一时间,众臣纷纷出列劝解,太子韩承乾走到韩泰身边,虽对韩泰的鲁莽颇为无奈,可眼下却也拱手开口道:
“父皇,泰弟作为兄长忧妹心切,一时间口不择言,还望父皇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