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文龙与皇后吴芍芬正在交谈之时,由打寝殿走出一人,正是高宗赵构。
显然,高宗还不知道陆文龙来到福宁殿,更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慌乱。
当两人对视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陆文龙不止一次的想象过皇上的相貌,可当高宗出现在他的眼前,还是颠覆了他脑中的形象。
这个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相貌俊朗,身姿挺拔,气质儒雅,身着寝衣便履,面容略显憔悴。
两人对视良久,仔细打量,好像要将对方看透一般。
这个人真的是赵构?陆文龙有些出乎意料,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高宗接下来的言语。
“你来了!”高宗的语气更像是在聊家常。
“陛下知道我是谁?”陆文龙问道。
“年轻有为,艺胆兼备……”高宗点了点头,“传闻果然不虚!只是这官衣有些不合身,瑗儿做事尚需雕琢啊!”
陆文龙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高宗畏敌如虎狼,既能做出卖国求荣之举,必是胆小如鼠之辈,看到他进宫,应当吓破了胆,或是跪地求饶,可高宗表现得云淡风轻,似乎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
“陛下……”吴皇后还是有些担心,有意的递上了那道圣旨。
高宗接过来并未打开,而是随手放在桌案。
“降旨已有时日,你却姗姗来迟啊!”高宗说道。
“来迟也好过不来。”陆文龙道。
高宗一笑,转而对吴皇后说道:“皇后,朕的那件袍子破了个洞,你去补上。”
吴皇后一怔,说道:“陛下不是不知道,臣妾不善女红……”吴皇后知道高宗有意支开她,可这个时候,她自然不想离开高宗半步。
“试试总归是好的。”高宗的意图很明显,他想和陆文龙单独说话。
吴皇后不自觉的看向柅架上的宝剑。这是习武之人的一种本能,当遭遇危险之时,拿起武器还击是最好的选择。原本吴皇后已然决定帮陆文龙谏言,她并没有动武的意思,可当高宗出现,还是让她感到了不安。毕竟,陆文龙出身岳家军,而岳家军上下对高宗怕是只有憎恨。
“想和双枪将动武,你可有胜算?”高宗的这句话倒是让吴皇后冷静了许多。
吴皇后微微一笑,“陛下多虑了,在宫中怎好兴刀光剑影?臣妾这就去找针线,不打搅你们君臣二人叙话。”说着,转身去了寝殿。
陆文龙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没有做声,他似有一种错觉,面前的二人不是皇上和皇后,倒像是一对恩爱的平民夫妻。
“将军何日到的临安城?”高宗开口问道。
“江平府成婚之后。”陆文龙答道。
“呵呵!”高宗笑道:“韩爱卿得了个好子婿啊!”
陆文龙并没有客套的意思,而是问道:“陛下既知我身份,可知我为何入宫见驾?”
高宗思索片刻,说道:“朕想你是来解惑的。”
“陛下说对了一半。”陆文龙说道。
“噢?”高宗问道:“那另一半呢?”
“想讨个公道!”陆文龙面色冷峻。
公道?”高宗看向陆文龙,“将军又是为了谁呢?”
陆文龙同样看着高宗,重重说道:“为拱手让人的大好山河,为深陷失地的无辜百姓,为被陛下治罪的岳元帅他们!”
高宗有些错愕,他没有想到陆文龙竟然如此大胆直接的和他对话。
陆文龙见他没有做声,又指着龙案上的圣旨问道:“今日我也算是奉旨见驾,若非自到宫中直面陛下,怕是会和十二道金牌召回的岳元帅同样的命运吧?”
高宗闻言陷入了沉默,有些东西终是无法回避的。
他经历了太多险境甚至是绝境,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害怕,但是终有一个人是他最怕见到的,这个人就是岳飞。
高宗比任何人都清楚,岳飞对国家的忠诚,对百姓的忠诚,对他的忠诚,而他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这位为江山社稷抗击外敌的大英雄残忍的杀害。
当得知金国欲撕毁和议,再次南下之时,高宗更多的是气愤,放眼朝堂,竟无将可用。他想到如果岳飞尚在,何惧金军?惭愧和恐惧令高宗寝食难安,便是睡去也会被岳飞出现的梦境惊醒。
曾几何时,高宗是那么信任和倚重岳飞,当年岳飞率领岳家军痛击金军,收复襄阳六郡,高宗大喜过望,并亲赐绣有“精忠岳飞”的帅旗。
也正是高宗的赏识,岳飞得以尽情的展示自己的军事才能,他的官阶越做越高,他的兵马也越来越多。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严明军纪使得岳飞的部队深得民心,百姓多称“岳家军”。
渐渐的,高宗对这位昔日的爱将有了忌惮之心。
当岳飞喊出“直捣黄龙,迎回二圣”之时,高宗再也坐不住了。
当初,他没想过当皇帝的时候,被推上了皇位,可当他已沉溺在无尚的权力之中,又怎么能允许导致他失去这些的事情发生?
制衡武将,高宗只是遵循了太祖祖训。至于陷害岳飞,说到底,更是一场君权对兵权的收割。而岳飞和岳家军,势必会成为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作为帝王,高宗不会容忍任何一个主将所辖兵马太过强大,岳家军如此,韩家军亦是如此。至于如今的“陆家军”,更是如此。
在高宗看来,忧内甚于忧外,而陆文龙的人马都是岳家军、韩家军旧部,又得天下何处义军拥护,已经到了不得不除的地步。当日降旨召陆文龙还京,也是有这方面的打算。
可是,金兵欲再次兴兵来犯,而朝中却无良将可用之时,高宗的想法变了。他不想重蹈父兄的悲剧,他要保住大宋江山,保住自己的皇位,他急需有人站出来抵抗外敌,保家卫国。
和议之下,高宗并不希望义军对抗金兵,不过他始终关切凤凰山的战事?大战告捷,高宗清醒的意识到陆文龙他们就是国家或者说是他所需要的人。
此番见到陆文龙,与其说是陆文龙来见他,倒不如说是他在等陆文龙。陆文龙向他讨要公道,而他也很想知道陆文龙的决心。
冥冥之中,高宗如陆文龙一样,期待着这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