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渊带着玄清,如两道轻烟般躲开皇城那边的搜捕,最终回到那座偏僻的废弃宅院前。
确认四下没有异动,莫渊上前在院门上以特定的节奏叩击了数下。
门轴转动,稍微拉开了一条缝。光天观众人警惕的目光从里面探出,确认了门外之人正是莫渊,他们才惊喜地敞开大门。
“魔谷先生回来了……还有玄清师弟!”
他们看清了站在莫渊身旁的少年,惊喜声此起彼伏。
“你真的被魔谷先生救出来了,太好了!”
“你脸色瞧着不太好,是不是在那群恶人手下受苦了?”
“快,魔谷先生,玄清师弟,你们快进来!”
一行人进入废弃宅院。
玄清望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多日来压抑在心头的负面情绪差点决堤。
他的眼圈微微泛红,只能努力忍住,说道:“师兄们,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我能得救,多亏了魔谷先生。”
他把在皇宫发生的一切事情事无巨细地向师兄们道来。
听到喇嘛和皇帝的用意,居然是想要利用玄清的身体重返青春,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怒容。
“这等邪法,实在天理难容!”
“那些孩童也着实无辜,得想办法救出他们才行!”
玄清说:“喇嘛他们把那些孩子和我分别关押,我也不知道他们之后被带去了哪里。”
“但是喇嘛打算利用那些孩子举办仪式,仪式的场地我知道在什么地方。”
莫渊闻言点点头:“到时候,我会再去会一会那个喇嘛。”
他语气平淡,不以为意。
但周围光天观的道人们却因为他的发言而振奋,所有人都相信,莫渊有这个实力拯救孩子,拯救他们。
待到众人情绪稍定,玄清环顾四周,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微微一愣,问道:“恒一舟师父呢?怎么没看见他老人家?”
此言一出,院中因重逢而升起的欢欣气氛骤然凝滞。
光天观的道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如何告诉玄清这件事。
最终,还是打头的那名年长道人叹口气:“我们也不知道师父的下落……”
他把众人遭遇追兵,恒一舟带着其他师兄去引开追兵的事情告诉了玄清。
“我们心中总有担忧,师父他们是不是凶多吉少。但又不敢太往坏处想,这些日子,我们也是寝食难安。”
“怎么会……”玄清心里难受。
他原以为自己被莫渊救出来就已经是结束,没想到他们的师父生死未卜,光天观的灾难并未终结。
莫渊看了众人一圈,赶他们先去休息。
“恒一舟的事情急不得。我会先去营救那些孩子,之后再探寻他的下落。”
“既然是引开喇嘛的追兵,说不定喇嘛那边会有他的消息。”
既然是莫渊开口,其他人强打起精神,纷纷迎合。
这些人在宅院中收拾出一个角落,所有人和衣而眠,靠在一起勉强入睡来保持体力。
莫渊没有去睡觉,而是用打坐代替睡眠,一点一点增加着修行的实力。
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莫渊的耳朵一动,听见京城的中央方向似乎有什么异响。
他看了一圈还在睡觉的光天观众人,思忖:我去去就回,应当不打紧。
这么想着,他站起身,身形一晃,就离开了宅院。
他向着京城中央前行,发现京城在今日突然封闭了所有城门和坊间要道,靠近城门的布告牌上张贴了醒目的皇榜告示。
“奉国师法旨!城中潜藏妖道,蛊惑民心,意图作乱!今已悉数擒获!为儆效尤,以正视听,所有妖道乱党,将于明日午时三刻,在菜市口公开处刑!民众皆可前往观刑!”
官差敲锣打鼓,宣布这一个消息。
而皇榜上也用朱笔罗列了这数十名“妖道”的罪状。
在名单之首,赫然写着一个名字——恒一舟。
“居然是落入喇嘛手中了!”
莫渊吃了一惊。他转念一想:“昨日我刚刚救出玄清,今日喇嘛就大张旗鼓要处刑‘妖道’……看来是玄清失踪,他们寻不到踪迹,想要逼玄清主动出现。”
“明日的处刑,是一个陷阱!”
喇嘛这一手,确实毒辣。
莫渊眉头微蹙,心中盘算,要不要把这件事告知光天观的那群人。
若说了,他们定然方寸大乱,吵嚷着要去救人,反而容易坏事。
可若不说,喇嘛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引出玄清,他们肯定也会从别处听闻。到时候只怕会更加绝望,一样会做出不理智的行动来。
权衡片刻,莫渊转身,回到了废弃宅院。
此时,光天观的道人们还没有醒来。莫渊把他们一一叫醒,他们茫然地抬头看莫渊,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要紧事,但依旧老老实实地做出聆听之态。
莫渊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他们。
当众人听闻恒一舟要被处刑,顿时如莫渊所料般炸开了锅。
“师父要被杀了?不行,我们必须去救他!”
“喇嘛这个恶贼,我与他不共戴天!”
他们群情激愤,恨不得当场所有人都冲出去跟喇嘛拼个同归于尽。
莫渊眉头一挑,早有先见之明地抛出几道宁神符,强行控制住了他们的情绪。
“你们这样冲出去,与送死何异?”
莫渊冷眼看着他们,训斥道:“喇嘛既然敢公开处刑,必然在法场布下了手段,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你们以为凭着一腔热血冲过去,就能救出恒一舟?”
“天真!”
光天观的道人们一个个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被他们心目中视为仙人一般伟岸的存在斥责,所有人都升起了羞愧的情绪,面皮发红。
“但是魔谷先生,我们现在能怎么做?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师父他们……”
玄清不敢说出剩下的话。
他甚至有些赌气:“如果喇嘛的目标是我,那就拿我去换师父他们好了!”
莫渊好气又好笑,直接出手,弹了玄清一个脑崩儿。
玄清跌跌撞撞,因为这个力道而狼狈地跌坐在地,惊呼一声。
“下次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你是被我救出来的,你现在再回去,视我于何地?”
莫渊说:“救人,是一定要救的,但不是像你们这样毫无章法地去送死。”
他环视众人,语气决然:“明日的法场,我会去。你们若信得过我,便一切听我指挥。若有半分迟疑或擅自行动,不仅救不了恒一舟,还会将所有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必多说,我们自然都听魔谷先生的!”
所有道人毫不犹豫点头。
这种话,就算莫渊不说,他们也早就把他当做了主心骨。
“好。”莫渊微微颔首,“今日你们好生休养,养精蓄锐。明日午时之前,我会安排好一切。记住,行动之时,一切以我的号令为准,不得有误。”
众人齐声应下。
之后莫渊也没让这群人休息,他点了几个最稳重的人去街上打探更多消息,而其他人则被他统一叫起来,学习符箓的绘制。
光天观的道人们天资各有不同,但是莫渊不求他们精通,只要能仿照他的笔迹描绘咒文即可。
而这其中,表现最好的还是玄清。
其他光天观的道人往往要两三个人才能合作完成一张符箓,玄清自己就可以完成一张。
但他刚刚有点自得,抬头一看莫渊那边,却见莫渊炼制的是全新的符箓。
并且进度飞快,紫色的雷光从未成形时便一直在他身旁绽放。
顿时,玄清那点小得意全部打消,只是敬畏地看着莫渊的动作。
……
他们经过一日,做足了劫法场的准备。
第二天的上午。不知道是否天道也察觉到情势的不妥,是非常应景的阴天。
铅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京城上空,空气中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菜市口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高高的行刑台上,数根木桩竖立,寒光闪闪的鬼头刀斜倚在一旁。
莫渊带着光天观众人藏身在观看处刑的人群之中。
只目光一扫,莫渊就瞧见了好几处角落都藏着蓄势待发的弓箭手和禁军士兵。
“如果喇嘛知道对手是我,他的准备不会如此‘简单’。”莫渊思忖,“埋伏再多凡人,也阻挡不了我,所以他一定有后手。”
可喇嘛的底牌是什么,他却猜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很快到了午时。
就在莫渊思考间,被押送的囚车已经到达刑场。
莫渊身旁的玄清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师父!”
莫渊抬起头,看见了被关押在囚车内的老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恒一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