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人生,你可以自己决定。”莫渊语气平静,“问心无愧即可。”
玄清抬起头,欲言又止。
他其实内心深处,希望能再从莫渊那里得到一些指引,可是他观察莫渊的神情,没有从其中寻觅到任何气愤、惋惜或者是超出平静以外的表情。
他有些发慌,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莫渊对他失望到极点,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
“问心无愧……但是我……”
看着玄清局促的模样,莫渊摇摇头:“当初你被恒一舟带来,我已经问过你,你想要学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回答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了我,所以我才会答应教你一些道法。”
“那时我看中的,就是你的坚定与道心。”
“可你现在在做什么?顾虑我的想法来决定是入世还是修行?如果你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继续修道,我才会真的对你失望。”
玄清眼眶发热:“可我的心乱了,我不知道要如何选择……魔谷先生,您能不能再为我指引一次?”
莫渊摇头。
“不能。”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切断了玄清最后的侥幸。
莫渊不欲多说,转身离开:“剩下的,你自己想清楚吧。”
“我只能告诉你,修道需要志诚。若是心不稳,那就不要走上这条路了。”
他留下这句话,脚步声渐远。
玄清独自站在枯树下,静立不动。枯树的枝丫在他身后摇摆,把风搅动得呜呜哭泣。
在莫渊的身影即将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时,玄清的表情坚毅起来。
他跪下,朝着莫渊离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这是他最后的师礼。
*
第二天的早上,光天观众人醒来,准备按照计划中启程回光天观。
但很快,有人察觉到了异样:“玄清师弟去哪了?”
“玄清师弟失踪了?”他们四处张望,“这种时期他能去哪……难道说昨夜进来歹人,把人掳走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些躁动不安。毕竟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任何人的突然消失都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更不用说身份有些特殊、年纪还最小的玄清了。
恒一舟这个时候走了出来。他安抚一众弟子:“玄清无事,你们不用担心。”
“师父,那玄清去哪了?”
恒一舟只是摇头:“玄清……今后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他不会跟我们回光天观了。”
“这是什么意思?”众弟子讶然。
但恒一舟没有再跟他们多解释,而是分开众人,走到莫渊身前躬身行礼:“魔谷先生,我们可否在启程前聊一聊?”
莫渊点头应允,随手布下一个避音结界,将他们谈话的声音与外界隔绝。
“你要说的是玄清的事情?”莫渊直接开口问。
恒一舟愣了愣,苦笑一声:“是了,那孩子做决定时,一定最先让您知道。”
他思忖过如何组织语言,才开口解释前因后果:“昨日深夜,我与玄清彻夜长谈了一番,他告诉了他的决定,也告知他想要离开。”
“你同意了?”
恒一舟叹息一声,点点头:“玄清很坚持,他认为自己选择回归皇子的身份,到时候皇权争斗一定会牵连到光天观那些单纯修行的师兄弟……他不想让我们这些出世修行之人受他拖累,决定越早离开越好。”
“他倒是考虑周全,可曾想过自己?”莫渊摇了摇头,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不满,“一个孩子,就算有皇室血脉,凭他自己如何成事?”
“魔谷先生有所不知,”恒一舟说,“玄清的生母虽然只是宫中女官。但他身为皇子,仍旧有一批人愿意效忠于他。毕竟这世界上多得是想要博取从龙之功之人。”
“玄清的生母知道这些人靠不住,所以在逃出宫后,虽然给了我联络的方式,却劝不到万一,绝对不要惊动那群人……”
“但昨夜,我把联络用的信物,交给了玄清。”
莫渊听完恒一舟的话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随他去吧。”
之后,两人再次陷入寂静无语的状态。
只有晨风吹过院落,卷起几片枯叶落在两人的脚边。
“不多说了,启程吧。”
最终,还是莫渊主动先撤去避音结界,结束了这次交谈。
恒一舟点头,跟随在他身后。
光天观的其他人虽然对玄清的突然离开心存疑虑,但见恒一舟与莫渊都没有追究的意思,也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
他们收拾行囊,踏上了返回光天观的路途。
回归的路格外漫长,莫渊能带着他们腾云驾雾,但不知道是否一种近乡情怯的情感,光天观众人都希望能依靠自己的双脚赶路。
莫渊没有反对他们,就这样,他们一路走,偶尔靠着莫渊帮助飞过一些艰险困难的地方……用最快的速度,也花了足足十多天才赶回那片熟悉的土地。
“我们回来了……”
光天观弟子们的脚步不由加快几分,跑上那段已经走过十几年的山路。
他们穿过最后一道山弯,望见前方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光天观已不复往日模样。
那断裂的山门与匾额,倒塌的房梁与墙壁,满院横生的杂草与火烧刀砍过后的废墟……尽管这是他们当初匆匆逃离光天观时就见过的景象,如今再次见到,仍旧不禁鼻头一酸。
气氛低落下来。
连之前终于杀死喇嘛的喜悦感都减淡了几分。
恒一舟环顾四周的徒弟们脸色,咳嗽一声,提振众人的气势:“都难过什么,我们回来不就是为了重建的吗?今后不会再有官兵追捕,也不会有任何情况,我们将会在这里重新生活和修行!”
“都打起精神,先收拾能住人的地方,然后我们再慢慢修缮。”
众弟子听了他的话,强打起精神,默默点头。
他们四散开,去清理这片废墟。搬走碎石瓦砾,扫除积尘落叶,忙碌的身影兜兜转转一整天,等到夕阳西下,影子在余晖下被拉得很长。
莫渊没有参与清理工作,而是独自在这片土地上四处走动。
他的神识如无形之网般扩散开来,仔细探查着这片土地下的灵脉分布。
他打算利用天精地灵,把光天观升格为福地。虽然不懂天精地灵的具体使用方法,但他有未来的记忆作弊,很清楚光天观这个福地的核心点在什么地方。
花了一整天,他大致摸了个清楚,心中有了计较。
回到光天观时,正赶上众人热热闹闹地准备晚饭。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把观里彻底修好?”有弟子一边吃饭一边问恒一舟。
恒一舟说:“少说也要三五年。毕竟我们人手不多,又没有太多银钱……”
“或许不需要那么久。”莫渊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打断了恒一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