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金衣打心底里痛恨自己的亲生父母。她常常愤懑地想:“既然他们根本不想养我,当初又何必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亲生骨肉啊,怎么就能狠下心转手送人,而且还是堂而皇之地卖给了别人!”
这件事情宛如一道无形且沉重的枷锁,紧紧地缠绕着关金衣的内心,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试图忘却,都始终无法将其从心头挥去,成为了她心底那个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心结。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如顽石般难以撼动。
关金衣在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便也不再执拗,心里在想:“姐姐说的有道理,那我就照着去做。既然始终都得面对,那就干脆不躲了,坦然地去面对吧。兴许这次的见面,能够打开纠缠自己多年的心结。”
当众人走出派出所,关金衣主动站到了她亲生父母面前。这对夫妻一眼认出是关金衣,顿时惊喜过望,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在他们眼中,关金衣就是他们的神、他们的救世主,那股殷勤劲儿就别提了,都差一点要给关金衣跪在地上。
这两个人紧紧握住关金衣的双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声泪俱下地说道:“金衣啊,都是爸爸妈妈不好,不该把你送了人。我们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念你,盼着你有朝一日能回到我们的身边。我们知道错了,专门来北京找你,希望咱们一家四口能够团圆,你就原谅我们吧?”
关金衣周身似被一层无形的寒冰所禁锢,散发着彻骨的寒意,就连话语从她唇齿间吐出,都裹挟着丝丝冷意:“怎么是四口人呢?当初你们可并非是将我送给他人,而是把我当作商品一般售卖出去,你们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你还有个小你两岁的弟弟,所以咱家一共是四口人。”这对夫妻说话开始变得吞吞吐吐,“当时咱家实在是太穷了,真的养不起你,所以才把你卖给了关作秋,对不起,呜呜呜……”
关金衣的两只大眼睛里装的满满都是愤怒,质问道,“既然家里穷,养不起,那为什么还要生下我?你们把我卖了,为什么不把你们的儿子也卖了?养我养不起,难道养他就能养起了吗?”
“这……”关金衣的生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对不起,金衣,只怪你是个女孩子。你弟弟将来还得传宗接代,延续咱家的香火,所以不能卖他啊!”
“在你们心里,儿子才是你们的宝贝疙瘩,女儿算是什么!”关金衣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用满是蔑视的口吻质问道,“既然你们以前养不起我,现在来找我,难不成就能养得起了?”
关金衣的生母脸上立刻堆满了讨好的笑容:“金衣呀,我们哪养得起你呦,不过你现在都上班挣钱啦,北京工资又高,还住着大楼房,哪还用得着我们操心呀!”
“呵呵!”关金衣冷笑一声,满腔的怒火已经被点燃,“你们来找我,根本不是想补偿曾经对我的亏欠,而是指望我来给你们养老,这就是你们来找我的目的,对吧?”
关金衣的生父说话吭哧瘪肚,满脸为难:“你是我们亲生的,自然有赡养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其实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你的弟弟。他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可是咱家拿不起彩礼,他就得打一辈子光棍啊!”
“哦!!!”关金衣胸中的怒火如火山般彻底喷发,势不可挡,她怒声道,“原来你们大老远跑到北京找我,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儿子出彩礼钱啊!
关金衣的生母毫无愧色,反倒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地说:“你是我们亲生的,自然就有这个义务。哪家不都是拿女儿的彩礼给儿子娶媳妇,所以你必须出这笔彩礼钱!”
关金衣伤心欲绝,再加上气火攻心,一悲一怒,使得她突感一阵眩晕,摇三摇晃三晃,险些跌倒在地。泪水不受控制,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滚落,她哽咽着,声音颤抖:“我尚未婚嫁,甚至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况且我才刚参加工作,哪儿来的钱给你这彩礼啊?”
关金衣的生母下意识地想去扶她,但是看到她并无大碍,只是在那儿哭,便宽心地安慰道:“我说金衣啊,这有啥好哭的?你虽说自己没有钱,可是你的后爸后妈有钱,你的那个姐姐更是有钱,向他们要个十万二十万的,对他们来说不就是小菜一碟嘛!”
关金衣抬手拭去脸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那如波涛般翻涌的情绪。而后,他神色肃穆,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想要认回我,不过是冲着钱罢了。说实话,既便你们并非为钱,真心想与我相认,就算倒贴钱,我也绝不会与你们相认。我那养父,在我刚呱呱坠地两个月时便将我收养,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他省吃俭用,只为供我读书识字。我今日所拥有的一切,皆是他给予的。倘若我认了你们,那与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何异?如此,我这么多年诵读圣贤书,又有何意义?还如何能行得正、坐得端?”
“迂腐,简直是个大傻蛋!”关金衣的生父倒是发起了脾气,责备道,“金衣,你是接受过高等教育、有学识之人,应当明白血浓于水的道理。我们才是你的生身父母,而那个关作秋待你再好也是枉然,毕竟你们血管里流淌的不是同一种血,所以日后终究会形同陌路。 ”
“真正迂腐的人是你!”关金衣怒目圆睁,厉声斥责道,“往大处说,我们皆是炎黄子孙、龙的传人,骨子里流淌的本就是同一种热血,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往小处讲,你毫无诚信、背信弃义,根本不配为人。你当初为了私利将我卖给养父,如今我长大成人,你却妄图认回,这岂是君子该有的德行?”
“你真是读书都读傻了……”关金衣的生父刚要斥责她,却被她言辞激烈地打断了了。
“行了行了,别再说了,就算是我读书读傻了,跟你又有何干!”关金衣神色冷厉,绝决道,“从今往后,请你们别再来找我,咱们谁都不认识谁,一拍两散、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关金衣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她的亲生父母猛然拦住。这二人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面露狰狞,眼中满是凶光,情绪彻底失控,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你不能走,我们是你的生身父母,没有我们,怎么可能有你。你还是有学问的人,怎么不懂受人滴水之恩,应以涌泉相报的道理?你的命是我们给的,你必须得报答我们!”
“呵呵呵……”关金衣发出一阵冷笑,那笑声满是凄凉与抱怨。她用鄙视的目光看着这两个人,感觉他们是那么的丑陋、那么的无耻,心中涌起无尽的厌恶与憎恨。她强忍着怒火,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当初将我卖给养父,而他是合法收养我。从法律上来说,我们之间早已没有任何瓜葛,请你们自重,不要再纠缠我!”
“你胡说八道,放你的狗臭屁!”这两人顿时恼羞成怒,像两只被踩了尾巴的疯狗,对着关金衣破口大骂。女人双手叉腰,唾沫星子横飞,男人则手指乱戳,满脸凶相,“你的命是我们给的,你却不知道感恩,反倒要跟我们撇清关系。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牲,还是大学生呢,我看就是狗屁。乌鸦知道反哺,羊羔知道跪乳,而你知道什么?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反正你不给我们钱就别想从这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