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那之后一向跟他们亲近的承泽也开始跟他们变得疏远,父皇也越来越少见他们,她知道父皇这是对她失望了。
她的老师被斩首,松儿的老师被罚俸,他们被禁足在福宁宫,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失去了陛下的宠爱。
从福宁宫出来后,她能感觉到周围异样的感觉,从前的讨好和尊敬,还有恭维都不见了。
但那又如何,她昂了昂头,她依旧是大周最尊贵的嫡长公主。
打那以后,她就搬离了凤仪宫,如其他公主一样住到了长乐宫,但她住的也是长乐宫中最大最好的殿宇。
在外人看来,父皇似乎对她只是一时生气,因为她得到的赏赐比以前更丰厚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经多久没有和父皇好好说过话,甚至连一起用一顿膳都是奢侈。
我及笄那年,父皇对我大肆封赏,我的食邑足有一千户之多,即便是嘉成姑母都不及我。
而皇祖母为了保住我和皇后的最后一丝情谊,同时也为我敲定了婚事,家世并不算多高,驸马的父亲只是个吏部尚书,他甚至连嫡长子都不是。
但没关系,反正跟谁过日子都是一样的,反正我早就知道,父皇不会为我挑选一个出身高门的世家公子,因为他怕给承泽带来威胁。
但在她出嫁前,父皇破例改封我为齐国公主,更为我备下了丰厚的嫁妆。
甚至他还赐了李峰西平侯的爵位,她的心底又涌起了暖意,是不是父皇的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女儿的位置在的,于是她精心准备了礼物,她跟父皇的关系缓和了下来。
可是没多久,父皇就封了魏宏宸为太子,而这太子之位甚至还是她的好弟弟亲自让出去的,她气疯了。
这么多年的心思都白费了,即便她的弟弟成不了太子,那她也不想让那对母子好过。
没多久,外祖父在朝堂上言行无状,被父皇软禁在了府中,于是她备下了糕点,想要求情。
可是父皇开口就绝了她的念头,她及时住口,给父皇奉上了亲手做的糕点,还有一个亲自绣的荷包。
父皇心软了,这么多年他头一次主动开口,说让自己跟他一起用膳。
后来,外祖父谋害龙胎,沈家满门只剩下三舅舅一个人,因为德庆姑母的缘故,继承了爵位,苦苦支撑。
她去求了情,可父皇把她送了回去,那一刻起她明白,从今以后她和松儿能依靠的只有祖母和父皇了。
松儿及冠之后就搬出了宫,到了宫外的王府居住,而父皇为他寻了一个贤惠的女子做正妃,家世尚可。
后来父皇得胜还朝,而她也生下了棉棉,成了一个母亲,父皇封了棉棉为县主,还赐了两百户食邑,她起初听到圣旨时还十分欣喜。
可是再后来,七妹出生了,父皇几乎快把她宠爱到了天上,一出生就得了曦和做封号,芝儿听到消息时,自嘲的笑了笑。
曦和,父皇是希望他的小女儿活的跟太阳一样吗,那她又算什么呢,父皇不是说她和松儿是他最心爱的孩子吗,如今的父皇怕是早就忘了这句话吧。
渐渐的,她从最受宠的公主,变成了如其余公主们一样的存在,泯然于众人。
臣子和女眷们只会讨论,曦和公主有多么受宠,陛下有多么溺爱,而她开始有些被遗忘了。
后来皇祖母也过世了,松儿就病倒了,彼时父皇的身体也不大好,而松儿坚持不许把他的病往外传。
而她已经失去了皇祖母,她不能在失去弟弟,所以她顾不上驸马,顾不上女儿,在宁王府守了整整数月,直到冬天过去,她才回了公主府。
等她回去后,才知道父皇去年初雪后也病了,她担忧不已,可是那个时候父皇早已经从温泉行宫回来,身体也好了一些。
这份关心来的太迟太迟了,她进宫时,父皇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责怪她,只是笑着问道,“元璟今日怎么进宫了?可带了棉棉。”
魏元璟摇摇头,“下次在带棉棉进宫,儿臣今日是来看望父皇的。”
魏永旭没说什么,只是乐呵呵的笑着道,“那也好,今日你就和父皇说说话,在宫中住一夜吧,明日在回去。”
仿佛在父皇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是她能感觉到,父皇看向她的第一眼时,是惊讶和失望的眼神。
魏元璟没说话,静静的陪着父皇用了膳,陪他在花园中散散步,只做一个女儿该做的,那时她还疑惑父皇为何如此悠闲,难道不用处理政务吗?
等她第二日出宫时,才听驸马口中得知,如今是太子监国。
魏元璟的拳头紧了紧,深呼了口气,对着身边的婢女吩咐道,“去备些礼物,我明日要去东宫。”
李峰不明所以,问她去东宫做什么,魏元璟回道,自然是去送礼,跟太子和太子妃打好关系,不然以后的齐国公主府该如何。
太子妃对于她的到来很稀奇,但也好好的把人请了进来,等到承泽回来时,听了此事。
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叮嘱太子妃她下次再来时,还以礼相待就是了。
太子妃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但她从来不会多问什么,所以她将话记在了心里。
太子的权势越来越大,而她开始频繁的入宫,扮演一个好女儿的角色,往东宫也走动的愈发勤了,有时还会叫上宁王妃一起。
皇祖母的孝期过后,父皇和皇后去了翠微行宫,还不许任何人打扰,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果然等圣驾回京后,父皇命人送来了些小玩意儿,说是给棉棉的。
她让人去查了,这些都是江南独有的东西,没多久她就借口也带着驸马去了翠微宫。
她收买了翠微宫的一个小宫女,小宫女告诉她,这大半年内几乎都没怎么见过陛下和皇后娘娘。
她就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想起自己早死的母后和体弱的弟弟,她的心里一阵阵的抽疼。
父皇,原来你竟然对她用情至此吗?那我的母后算什么,你可还记得她才是你的发妻啊。
可是,即便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如今的太子代替帝王监国,大权在握,她即便想做些什么也是无能为力了。
次年,宁王妃产下一子,这孩子也许是继承了母亲的体质,算的上康健,父皇很高兴,当日就封了他为宁王世子。
她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阿弟也算是有个血脉传承了,而她也陆续生下了三个孩子。
除了进宫和去东宫外,她几乎都不大出门了,宫中宴会她也是能避则避,渐渐的京城中她的存在感越来越低。
有时深夜,她会忍不住想起当年在宫中的日子,那个时候皇祖母还在,她也还是最受父皇宠爱的大公主,可是如今她连二妹都比不上了。
自从她的母亲成了贵妃,她也越受父皇重视,嫁的驸马出身高门,一表人才,更是与太子妃交好。
而她的弟弟终究是走到了她之前,只活了三十多岁,这次她依旧守了宁王很久,可到最后也没能留住他。
再后来父皇去世后,承泽成了新帝,她也成了齐国长公主,诸姐妹都得到了加封,她和七妹一样,都是五百户。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当年的小公主如今已经却掌握金吾卫,成了大权在握的曦和长公主。
甚至后来的后来,她的封号前面还加上了镇国两个字,她的光芒彻底盖住了她,甚至连何皇后都要退避三分。
承泽登基的第十年,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皇帝和太后终究还是来送了她最后一程,死前,她拽着已是帝王的承泽衣袖哀求道。
“陛下,我不求他们大富大贵,只求陛下让他们能安稳的过一辈子就好。”
承泽看着这个幼时疼爱的自己的长姐,拍拍她的手,应了下来,“皇姐,你放心吧,朕会的。”
魏元璟听完,拽住他衣袖的手垂落,对着坐在床边的叶昭宁唤了一声,“娘娘,芝儿欠您一句道歉。”
叶昭宁听着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称呼,只是摇了摇头,说了 句无妨,我早不在意了。
当年的事情,她虽伤心,但早已不在乎,毕竟何苦为无心之人伤怀呢,如今虽心有不忍,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她也做到了当年对丈夫的承诺,永远不会为难他们。
芝儿知道她还是没有原谅自己,眼前浮现了皇祖母和父皇的样子,可是这一刻她却突然有些怕。
她不敢去见他们,年少时的不甘,却让最疼爱的自己的父皇伤心,让以真心待她的娘娘失望,可是到头来她却什么也没得到,甚至再也找不回那些失去的温情。
后世记载中,关于这位齐国公主有的记载并不多,只知道她为景和帝元后所生,驸马是李峰,官至三品,育有三子一女,至于当年的那些赏赐,那些食邑,连带着她的名字也早已不可考证。
所以后人说她并不受宠,可是也有人说,她虽然比不上曦和公主,但应当是比别的公主受宠的,不然怎么会以齐国为封号。
也有人说,这是因为她是景和帝嫡长女的缘故,总之她在史书上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少太少,究竟如何只能由后人评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