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赏菊宴在三日后,长女薛姝发起主持。好巧不巧,她家和清远伯府尤家的赏菊宴撞上了。
尤家有个庶女叫尤芳吟,是女主姜雪宁上一辈子的心腹。
没错,上辈子。
这个世界的女主啊,是个重生者。当然,这只是女主以为而已。天道运行,布下了一切气运与机缘,哪能倒行逆施呢。只是这个世界,恰好有一个双生的镜面世界而已。
人有双生子,小世界自然也有双生界。还不少,甚至还有多胞胎的。谓之平行世界。
甲世界的姜雪宁是天命皇后,她死后怨气不散,影响了世界运行。于是,为了消弥她的怨气,时间线稍后的乙世界便将她的怨气收拢了过来,希望能借此令她弥补遗憾,消弥怨气,让两个世界都能平稳运行下去。
银月进入的,是乙世界,发生在甲世界的一切,倒是提前看过一遍了。所以,她很清楚谢危是个妥妥的大男主,卧薪尝胆那种。而燕临,是浴火涅盘的火凤凰,奶狗变野狼那种。
当然,喜欢女主的,还有刚正不阿的刑科给事中张遮,沈玠,甚至沈琅,一众男配。
原本谢危和燕临都是心悦女主,尤其是燕临,妥妥女主的舔狗。但现在……算了,这都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她其实不清楚甲姜雪宁的怨气会何时过来,至少这些年,她时不时地让雪胖子探测一下,但是都没有探到异世的魂息,直到……昨日进城那时。
她,已经来了。
所以,尤家的赏菊宴,女主八成会参加,这是一个认识尤芳吟的好机会。女主身边是非多,她就不去凑热闹了。
而且,姜雪宁应该对她也很好奇吧。
毕竟,她的前世没有她。
礼部尚书的高山流水宴就在傍晚酉时开始。
高山流水,顾名思义,以琴会友。办宴者是礼部尚书之女贺翩翩(自设),邀请的都是一些文人雅客。
而且,谢危八成会去。
贺翩翩爱慕谢危,但碍于自家簪缨之家书香门第,她的爱慕深浓又克制。
在甲世界,一切尘埃落定,谢危自刎后,听闻此事的贺翩翩也在家里自缢了。
怎么说呢,银月只能来一句,佩服,但不理解。
谢危本质是个疯逼,根本不适合贺翩翩这样传统礼教之下知书达礼的贵女。况且,他两实在没什么交集,全是贺翩翩单相思。不过,现在这幅伪装下温润如玉的谢危,单相思他的贵女人数还是很可观的。
虽然银月不知道世界走向,但猜也猜得出来,谢危和姜雪宁是同一种人,他们才是最后走到一起的人。
当然,这是她不存在的世界。
现在,谢危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全在银月身上。
他弱冠那日,平南王作为名义上的义父,为他加了冠。但是,他回到自己房里后,气得拆了发冠,披头散发坐着喝酒。
银月爬窗进了他屋子,替他梳好了头,重新戴好了冠。
后来,她抢他酒喝,喝了没几口,就醉了,爬他床里睡了。
“阿月,除了报仇,我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在你及笄后,许你三书六礼、十里红妆,把你据为己有,再不能离我身旁……但是,这也只能是奢望。我这样刀剑嗜血的人,自己没有未来,又何谈许你未来。”
他以为她睡了,还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她那时才十三岁!这个变态!
他爱她,却从来没有吐露过心意。他信奉的爱,是隐忍,是保护,是以兄妹之情这层外衣包裹起来的无以言说。
汰!话说回来,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做桃片糕?!万一你哪天死了呢?
于是,银月打扮了一下,戴上了燕临送的那支“燕伴月”簪子,仙气飘飘地去赴宴了。
贺小姐的高山流水宴,自是文人雅客居多,像薛烨这种爱好遛鸟打马的纨绔子弟就不屑于参加了。
贺府的仆从想去通报,银月只让他前头带路,那仆人因为腿软,还跌了一跤,被伶牙俐齿的花微碎了一句:“你做什么抖成这样,我家殿下又不吃人!”
贺府的宴开在花园里,随隔着连廊与围墙,就能听见园中已经是琴音绕梁,婉转悠扬。
而且,还很熟。
银月挑了挑眉稍,呵,这么巧,小危子炫技呢。这人,卖弄风骚起来,真是无人能及。
银月走进园子,一座假山大影壁遮住了园中景象,不过前头灯火通明,昭示着园里人不少。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打断了这曲子,于是站定听了一会儿。
果然,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安静片刻之后,爆发出了一阵阵喝彩之声。
“真不愧是谢少师啊!这架澜笙琴,只有在您的指尖才能发挥出她最大的价值!”
“我等今日能听谢少师一曲,如听仙乐,飘飘不知几时。”
“这等仙曲可有名字?可是谢少师新谱之曲?”
“有。”传来谢危那沉沉的声音,“此曲名《望月》。”
“少师大人若不嫌弃,”温柔的女声,应是贺小姐,“这架澜笙,我便赠与大人。”
自然是谢危不冷不热的拒绝声:“贺小姐,君子不夺人所爱……”
但是,贺翩翩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略显慌张地叫了一声:“你说什么?啊……失礼了!”
因为仆人已经先银月等人,绕过了假山,这会子,大约已经凑上去禀报了。
那头响起一片闹哄哄的声音:“什么长公主?天安长公主?!”
“就是昨日才进京的天安长公主?”
“长公主怎么会来?!”
接着是一些椅子挪动之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银月也便不藏着了,顺着石板路绕了出去,一转过假山,便见一群人正朝她的方向走来,一见她,都愣住了。
虽然送了帖子,但贺小姐显然没想到长公主真的会来,愣得不知所措。
银月扫了一眼,大约二十来个人,有男有女,还有几个昨天参加宫宴的熟面孔。嗯?怎么他也在?而且……
“臣等参见长公主。”
谢危往前一步,直接越过了贺翩翩,站在最前头,看似弯腰躬身在行礼,实则一双眼就这么直直看着银月。反正他前面,只有银月和她的四个大丫鬟。都认识他。
他的目光就像是哀怨的弃妇,无声地控诉着没心没肺的负心汉!不来见面就算了,为什么连信都回这么少!
贺翩翩总算反应过来,急忙上前行礼:“参见长公主!”
其余人也纷纷行礼:“参见长公主!”
“免礼。本宫从宫里出来,所以来迟了。”银月佯装不熟,看向离她最近的谢危,“咦,这么巧,谢少师也在这儿呢?刚才的琴是谢少师所抚?”
谢危咬牙切齿地瞪她,声音却听不出什么异样:“谢某不才,请公主指教。”
银月得意道:“指教不敢,听闻谢少师素有琴圣之名,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望、月?望的什么月?初一还是十五啊?”
眼前月,心中月。
然谢危欲言又止,刚想说冠冕堂皇的话,银月忽然笑嘻嘻凑近谢危:“你可知,犯我名讳了?”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有离得远的胆大之人悄声问旁人:“长公主名讳是什么?”
“蠢货!叫沈银月!”他刚出口,又被另一边的人一把捂住了嘴。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贺翩翩见谢危被长公主针对,壮着胆子出来求情:“长公主殿下,谢少师他无心的!”
谢危在心里大叫,别添乱,他就是存心的!
银月噗呲一笑:“我开玩笑的,看把你们吓的,我可没有那么骄横。好了,大家回去坐吧,继续你们刚才的表演,我也想欣赏一下诸位的琴声,毕竟彩云追月得知己,高山流水遇知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