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凝重,心里沉甸甸的。
这些人像被锁住的野兽,在地底挣扎求生。而他自己,正是拴链子的那个人。
他默默叹了口气,转过身,不再往下看。
他叫来李康和莎拉:“矿区现在问题越来越多,奴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你们说,该怎么办?”
李康沉默片刻,声音沙哑地开口:“殿下,可以多给点吃的,改善住的地方。要是可能,也别让他们干太久。”
莎拉接过话:“我赞成李康的意思。让他们歇够了,才有力气干活。”
要让他们缓过劲来,咱们的矿才能挖得更多。”
朱贵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儿,慢慢点了点头:“这事儿不小,可咱们没别的路走。”
“赶紧把这方案推下去,让矿上的人日子好过点。”
命令一传开,矿区立马动了起来,人来人往地开始调整。
可不管怎么折腾,矿上的活儿还是磕磕绊绊,进度上不去。那些干活的奴隶,也没见过得什么实惠,照样是累得半死,吃不饱睡不好。
皇宫里静得很,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月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混着蜡烛的光亮,把高高的厅堂映得发白。外头黑沉沉的夜里,矿工们却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暗处低声叹气。
朱贵坐在书桌前,面前不再是日常的批文,而是一堆堆坏消息:矿场乱了,产量掉了,底下的人也开始不安分了。
“殿下,老法子不管用了。”李康走进门,眉头拧成一团。
他跟着朱贵一路走上来,见过他怎么靠手腕和狠劲稳住江山。可现在这局面,两人谁也拿不出准主意。
“他们……开始不听话了。”
朱贵没吭声,只是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一下一下,像是在算什么东西。
这时莎拉冲了进来,脸都气红了:“咱们得马上压下去!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害怕!”
她眼里冒着火,好像已经看到血流成河的场面。
可朱贵没接话,就这么坐着,半天不动。他脑子里突然闪过那些矿工的脸——满脸灰土,眼神却没熄,还在一镐一镐地挖。
他叹了口气,抬眼看看身边这两个人,缓缓说:“不能再照老样子办了。”
李康和莎拉全愣住了,瞪大眼看着他。
他们认识的朱贵,是说一不二、手段果断的主子。靠着军队和铁规矩,压得住整片地盘。一句话就能让人跪下,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颤。
可眼前这个人,怎么像是换了芯子?
大殿里一下子冷了下来。李康站壁画底下,腰板挺直,声音像刀子:“殿下,不能心软。他们是奴,就得听命。”
莎拉也立刻跟上,目光冰凉:“今天退一步,明天就有人敢踩上来。反了天了!”
朱贵坐在椅子上,手指还在扶手上轻点,眼睛盯着他们,深得看不见底。
他没说话,屋里只剩沉默,一层一层压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朱贵脸不改色,李康和莎拉却越来越坐不住。
他们等着一句话,等他下令镇压。可朱贵就是不说,好像在想一件比命还大的事。
“你们先下去吧。”
终于,他的声音响起来,平平淡淡,可谁也不敢违抗。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全是错愕和不甘。
他们明白了——朱贵已经做了决定,走的不是他们的路。
矿上的麻烦越闹越大,反抗的苗头压都压不住。
矛盾就像烧红的炉子,再碰一下就要炸。
可朱贵呢?他一个人待在书房,望着外头的夜空,一声不响。
这地方的晚上,向来冷得刺骨。
他辖下的矿区,黑得不见五指。
只有零星几盏矿灯,像鬼火似的划破黑暗。
那是人挖矿的地方,也是埋火种的地儿。
淡淡的月光照在地上,泛出惨白的光。
表面瞧着风平浪静,底下早翻了江海。
黑影里,有人偷偷说话,声音压到最低,只挨得近的才能听见。
他们聚在一起,悄悄商量怎么掀桌子。
行动越来越隐蔽,越来越难抓。
有人递出一块破布,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图。
是矿山的布局,也是他们准备起事的路线。
每个人盯得死紧,默默记下每条道、每个出口、每处能藏身的角落。
“不能再拖了。”一个人低声开口,语气硬得像铁,“要活命,就得拼!”
黑暗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应和声,有人攥紧了手里的镐头,眼里闪着不肯认命的光。
夜越来越深,矿区重归寂静。
人们悄无声息地散开,回到各自的窝棚。
躺在窄床上,望着发霉的屋顶,心里却烧着一把火。
天刚露鱼肚白,李康一个人坐在窗边,胸口堵得慌。
他知道,那股躁动快憋不住了,底下的人已经磨刀了。
可他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些告诉朱贵。
他心里乱成一团,开始怀疑朱贵的做法。
从前那个让他死心塌地追随的主子,怎么突然变了样?
他看着远处升起的炊烟,看着那一排排破棚子,心里翻来覆去地打架。
一直以来,他信朱贵——信他的决断,信他的脑子,信他那种让人打心底服的威风。
可眼下这一手,真对吗?
李康盯着地面,心里头直打鼓——他们走的这条路,到底对不对?
就在他出神的当口,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他抬眼,看见莎拉站在门口。
她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推门进来。
“你这副模样,肯定有事憋着。”她声音很轻,却像暖炉边的热茶,熨着人心。
李康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嗯……有点事,压得慌。”
“是关于殿下的事儿?”
他没吭声,但点头的动作,比说一百句话都有力。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那口闷气全吐出来:“我发现底下人……开始闹了。”
莎拉没插嘴,静静听着。
“不是小打小闹。他们攒着劲儿,像一堆干柴,就等火星儿。我怕这火一燃,不光是矿上,整个地界都得乱。”
她低着头,指尖在膝头轻轻摩挲:“那你……跟殿下提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