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神石像稳稳落地,深深陷入泥中,青灰色的面容俯瞰着疮痍大地。
“有请……级长津彦命(谷物生长神)护佑!” 义真毫不停歇,又如法炮制,将另一尊象征丰收与生机、怀抱稻穗的神像石雕,单手举起,安置在风神之侧!
“duang——!”
“有请……级长户边命(防风灾神)镇守!” 第三尊神像,代表着平息风灾的守护之力,也被这少年之神以巨力擎起,稳稳落下!
“duang——!”
三声沉闷如大地心跳的巨响过后,风神、谷神、镇风神,三尊沉重的石像呈品字形矗立在废墟中央的高地上,肃穆而威严。泥浆沾染了神像的基座,却更添一份劫后重生的粗粝神性。神官们如梦初醒,慌忙摇动神乐铃,高声诵念祓词,将洁白的盐粒洒向神像和周围的人群,进行着神圣的净化仪式。
肃杀的气氛被这神迹般的举动推向了顶点。今川义真转身,从一名足轻手中接过一杆沉重的三间长枪(约5.4米)。他目光如电,枪尖精准地挑起地上疤脸浪人、矮壮无赖以及另一名同伙尚有余温的尸身,将三具尸体如同悬挂的罪证般高高挑起!淋漓的鲜血顺着枪杆滴落泥浆,触目惊心。
“神明在上,见证我今川家赈灾!” 义真将长枪重重顿地,三具尸体在寒风中微微摇晃,他饱含杀伐之气的声音响彻四方:
“接下来,
胆敢闹事者,杀!
胆敢侵吞赈灾粮者,杀!
胆敢不从安排者,杀!
我今川义真在此立誓,虽不能立致尔等于小康大同,但必尽我今川氏为骏远江之主之责,拯民于水火!神明共鉴,枪锋为凭!”
神明的石像沉默矗立,悬挂的尸骸滴落着最后的生命印记,少年少主杀伐决断的誓言在废墟上空回荡。这铁血与神威交织的仪式,瞬间凝固了所有人的心神,恐惧被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敬畏与渺茫希望的情绪所取代。
秩序,在这绝对的威权与信仰的震慑下,被强行锚定。
“花仓众听令!” 义真收枪,尸体落地,溅起泥点,他语速快如疾风,“甲队,即刻于三神明像前设立粥棚!开仓取陈年糙米、杂粮,混以海藻、薯蓣,熬煮浓粥!优先发放妇孺老弱,敢插队争抢者,斩!”
“乙队,持我手令,分赴未遭泥埋之町内水井、水源,撒布石灰!处理曝露尸骸,远离水源深埋!发现呕吐、高热者,立时隔离于神社废墟!违令接近者,斩!”
“丙队,征召所有尚有力气之男丁!以工代赈!清理通往城下米仓主道!清理一片,即分发粥食一份!工毕,按劳力登记造册,后续分派清理屋舍、疏通沟渠!敢怠工、私藏工具者,斩!”
一条条命令清晰、冷酷、高效地从少年口中吐出,每一个“斩”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幸存者们的心上,却也带来了混乱中极度渴求的明确方向。花仓众轰然应诺,铁炮足轻迅速分成小队,加上从今川义真后面,按照三浦氏满的规划涌上来的奉行众和一些三浦氏益的学生,他们分队如黑色的楔子般插入人群,开始执行这雷霆与慈悲并济的赈济之策……
今川义真的赈灾行动当然不是他拍脑袋就想出来的,在前面几天的疾风暴雨中,他和今川家还在骏府城的高层躲在践机山城的背风面,当然不是纯躲的,践机山城作为今川家真正的后备大本营,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军资,今川义真就是在此地和三浦氏满、关口氏广等人清点了粮食和物资、制定了赈灾的计划。
历史上今川氏真在双插头大舅发动骏河侵攻时,在濑名氏铨、朝比奈信置和葛山氏元带着一大票家臣倒戈的情况下,就是先逃到了践机山城,才有了一点时机逃到朝比奈又太郎(泰朝)那边……当然,今川义真应该不至于让践机山城发挥这种作用,踟蹰崎馆旁边的甲府或者小田原城旁边的镰仓府也许会发挥这种作用呢,谁知道呢?
话收回来,此刻的今川义真普通一座杀神一般站立在几个神像前,在他的威慑下,赈灾工作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个徒弟,似乎是最不需要学什么兵法军学的徒弟啊……这要是我亲孙子,统一甲斐算什么?我为帅,他为将,山海一太守也不难啊!有些羡慕今川修理大夫了……”武田信虎看着被今川义真放地上,陷入地面寸许的神像说道。
今川修理大夫是指今川氏亲。
感慨完的武田信虎整了整自己的官帽,抬起军配团扇:“水军众的小子们,赈灾后粮食可能不够吃,让我们去多搞些渔获吧!”
“哦~”xn!
另一波人群,也就是水军众,在武田信虎的带领下,往港口走去……
今川义真在城下町的几个赈济点,带着朝比奈又太郎、鹈殿长照还有奥平仙千代他们还有一些武士足轻来回巡视,以维持这个灾后东海道“小京都”的秩序,今川家集住在城下町的家臣附庸们,也纷纷配合——废话,少主都出来做事了,做的还不是蠢事,那不赶紧扶骥尾蹭一波?
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今川家的压力,今川义真也不得不上门感谢,而就当他从井伊直平的屋敷离开,去下一个重臣的屋敷感谢时,“上总介大人!上总介大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一个水军众狂奔着跑到今川义真这队人前。
“发生什么事了?”今川义真皱眉问道,总不能是他外祖父出什么事了吧?
那名水军众咽了口唾沫,描述道:“船!一艘向井大人和伊丹大人都没见过的船搁浅在了港口,上面还有红毛鬼一样的,陆奥守大人说是南蛮人……”
“嗯……?南蛮人?”今川义真惊讶道。
“嗨!我们从船里拖出来几具尸体,陆奥守大人说他在京都见过差不多的人。”水军众继续解释道。
“走!”今川义真立马下令道,然后跟着水军众一起往港口走去。
一艘在东方搁浅的欧洲人的船!
mmp的,笛福和鲁滨孙都知道怎么做,更别说今川义真了!《鲁滨孙漂流记》是中学必读名着!
有包不去舔就是傻子了!
……
铅灰色的海雾如同浸透水的裹尸布,沉沉地压在骏河湾嶙峋的礁石滩上。就在这片被台风蹂躏得支离破碎的海岸线上,一艘庞大帆船如同被海神厌弃的巨兽,绝望地深陷在混杂着碎木、海藻和尸骸的黑色淤泥之中。船体严重倾斜,断裂的桅杆刺向阴霾的天空,破碎的索具在风中呜咽。船艏圣徒像仅剩残躯,空洞的眼窝“注视”着陌生的海岸。船体中部巨大的裂口如同狰狞的伤口,裸露着被淤泥灌满的幽暗舱室。船尾碎裂的木板上,沾满污泥的拉丁字母已经拼不出船名。
船骸周围散落着异域的残骸:碎裂的橡木桶、肿胀的羊皮纸、扭曲的黄铜星盘、锈蚀的火绳枪。浓烈的混合恶臭——朽木、淤泥、腐败海藻、酸败葡萄酒与尸臭——顽固地盘踞在空气中。
原本应该上今川家打造的遣明船形制帆船,然后去海上打渔的武田信虎,还有今川家水军众们,此刻把这个他们从没见过的南蛮大帆船给围了起来,甚至派了几个人去这“棺材”里“探险”……
在这片钢铁与橡木的坟墓深处,竟有微弱的生机在绝望中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