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僧一道骑马护卫左右,白辰赶着马车,将武承嗣送到了太初宫外。
扶着武承嗣下了马车,白辰突然流出眼泪。
“令牌已经在你怀里,银两也带足了,酒肉和尚的马你骑走,尽早赶往吐蕃,后日,三军可就要出动了。”
武承嗣望着和自己家人一样的白辰,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无论什么时候,安全放在第一位。”
白辰无语凝噎,牵走马匹,消失在拐角。
“殿下,真让老白走了啊。”
酒肉和尚摸着脑袋,十分不情愿。
“你们也总有离开的那一天,只是时间远近不同罢了啊,人这一辈子,总是要经历很多分别的。”
武承嗣背着手,望着拐角,久久无法回神。
“分别?”
“才不分别呢!”
“回了寺庙,又该不让我喝酒吃肉了,还是跟着殿下痛快,酒肉管够。”
酒肉和尚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大鸡腿。
“你可真是……唉,你们在外面等着吧,把马车给我看好喽,少了一颗玛瑙我都要你好看!”
武承嗣甩袖,转身进了太初宫。
高环望着武承嗣,欠身道:“晋王。”
“无须多礼,你是正三品大将军,可得硬气点。”
撇开高环,武承嗣也无需引领,跑到了栖霞殿。
前不久栖霞殿改为上朝前群臣聚集之地,武承嗣也没少走这条路,故而轻车熟路的进来。
一进门来,里面还是几副熟悉的面孔。
里面正是钦天监监正许西,和他的几个朋友,几人高谈阔论,说的全是李存希的文治武功。
倒也不是几人溜须拍马,他们真心崇拜李存希的治国方针,由衷的夸赞着。
武承嗣坐在软垫上,一声不吭。
也不知过了多久,须发皆白的宗秦客走了进来,环视一圈之后,目光落在武承嗣的身上。
顿时,他的脸色就不好了。
武承嗣察觉到有人气势汹汹,慢慢睁开眼,正好对上正对面坐下来的宗秦客。
“晋王,睡得可好?”宗秦客强压怒火。
“睡的还行,宗大夫有何事?”武承嗣问道。
宗秦客:“晋王还真是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晋王莫非是忘记了,昨日发生之事?”
“不曾忘记。”
“既然不曾忘记,那晋王又如何能安睡一宿?可不要忘记了,晋王你还是陛下之师。”宗秦客讥讽道,“做出这等事情,却不知晋王殿下有何颜面面见陛下!”
宗秦客的攻击力,武承嗣早就见过了,只是没想到当初武三思面对的场面,如今的他还要面对。
对着宗秦客说嘴,对方肯定得骂他一个狗血淋头,搞不好还要动手。
不过,宗秦客就是动手了,以他如今年老体衰的样子也没办法对武承嗣本人造成有效伤害。
就是不知道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许西会怎么样……
“宗大夫说得好!”
许西用力鼓掌。
“晋王身为正二品大臣,居然公然做出了这等事情,宗大夫一定不要放过晋王!”
“今天,只要宗大夫出手参晋王,我等立马跟上,定然是拳脚相加!”
武承嗣头大如斗。
他就知道许西看热闹不嫌事大,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就是没想到,还没有到开团的时候,许西就直接叫好了。
这么一架,宗秦客稍后参他肯定是板上钉钉。
栖霞殿外,狄仁杰驻足已久,听着里面的动静,把头摇了又摇。
“诸位,真是热闹啊!”
他拖着病躯走进来,走了没几步就感觉有些累了,随意找了个软垫坐下后,他转向了武承嗣。
“晋王殿下,此事我已经知晓。”
“但不知,晋王殿下准备怎么做呢?”
武承嗣暗中说了一句“演的真他妈好”,然后故作气定神闲之态。
“自然是坐着听着,等诸位大臣来参我了。”
他用半死不活的腔调说完这么一句,以宗秦客为首的御史台部分人立马火冒三丈。
御史台中,武承嗣的几个门生故吏苦不堪言。
他们可都清楚,武承嗣这些年来就没有这么猖獗过,就好像昨天的事情他做了就是做了,谁来说也没用。
可武承嗣根本不是这种人!
“你可太猖狂了,晋王!”
宗秦客瞪着一双牛眼。
“不要忘了,本官眼里容不得沙子!”
“一年前,我那亲弟弟贪污3000两银子,本官都参了他,让他丢了刑部侍郎的位置,虽然不曾斩首,却至今在家中!”
“昨日之事,与我那弟弟贪污之事相比,如何?”
武承嗣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知道宗秦客是真为了大唐的未来好。
为了大唐,亲兄弟宗楚客贪污区区三千两,他都非要让李存希把宗楚客革职查办。
最后李存希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把宗楚客革职,又说宗楚客有功,就不查办宗楚客了。
本该李存希的心思是好的,看在宗家兄弟为国效力的份上,捞宗楚客一把,但宗秦客死活不愿意,非说如果宗楚客还出仕,那他就一直参。
一想到这老头的光辉事迹,武承嗣就开始翻白眼。
连自己亲弟弟都参的人,要是不参他……那就不是宗秦客了。
“昨日之事,我也是被人设计陷害,今日乾阳殿上对峙,陛下自有分晓。”
武承嗣憋了很久,说出了这么一句。
但只需要这么一句,不少大臣就理解成另一个意思。
皇帝要保老丈人!
“哼!”
“不知廉耻!”
宗秦客气的胡须发颤,怒视武承嗣。
“借过,借过。”
被堵死的栖霞殿外,武延昊推开围观的众人。
宗秦客转头看了过去,看清楚是武延昊后,把嘴给闭上了。
他虽然很愤怒,但当着人家的儿子的面,骂人家的老爹,这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做出来的事情。
“我儿,你倒是救了为父一次。”
武承嗣望着朝他走来的儿子,心中好一阵感慨。
这次的谋划太大,他把自己名声都搭进去了,在真相大白之前,他挨多少骂都得受着。
好在宗秦客人品不差,没当着他儿子面说他的不是。
“爹,怎么回事?”
“我刚回来就听说你出事了?”
武延昊来到武承嗣旁边坐下,迫不及待的开口。
“你谨慎了半辈子,怎么现在这么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