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省高级人民法院的国徽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周志高站在台阶下,看着刘群捧着个褪色的布包从车上下来。
布包里裹着1993年的高考准考证,塑料封皮早就被岁月磨出毛边,照片上的少年眼神清亮,像藏着整个星空。
“王老师来了吗?”刘群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在布包上反复摩挲。
昨天医院打来电话,说阿尔茨海默症晚期的王老师突然清醒,非要来旁听庭审,护士拦都拦不住。
“在里面坐着呢。”老郑指着审判庭的方向,“张同伟派来的保镖清场时,发现有人在旁听席藏了录音设备,是孔家远房亲戚,想把庭审内容卖给境外媒体。”
他突然压低声音,“技术科刚破解了设备里的文件,还有孔圣言女儿在帝京大学作弊的视频,这丫头把论文枪手叫到宿舍,全程被监控拍下来了。”
周志高没说话,只是望着审判庭门口的石狮子。这对狮子是孔家捐赠的,去年孔圣言还在这里参加过“法治山省”座谈会,对着镜头说“公平正义比太阳还光辉”。
此刻狮子的眼睛被人用红漆涂成了血色,像在无声地控诉。
庭审开始的法槌声刚落,孔圣言被法警带了进来。
他穿着囚服,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却依旧挺着背,坐下时故意把铁链蹭得哗啦作响。
辩护律师刚要开口,刘群突然站起来,手里举着那块从砖窑厂挖出来的刻字砖:“法官大人,我想让大家看看这个。”
砖上的“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被岁月侵蚀得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倔强的刻痕。
“1993年的秋天,我在砖窑厂的月光下刻下这行字。”刘群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法庭,“那时孔圣言正在帝京大学的图书馆里,用我的名字写着‘我的理想’,而我每天扛着八十斤的砖,想着什么时候能再摸一摸课本。”
孔圣言突然冷笑:“反对!被告在煽动情绪!当年的事是我父亲一手操办,我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周志高坐在旁听席第一排,突然举起份证据,“这是你1994年的日记,里面写着‘刘群这个蠢货,在砖窑厂正好,省得出来碍事’。”
“还有你给孔令辉的信,说‘爸,还是您有远见,这文凭比金条还管用’。”
法庭后排突然传来骚动,王老师被护士扶着站起来,手里捏着本泛黄的教案。
“我是山省乡中的王秀兰,”老太太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1993年的高考成绩单,是我亲手送到教育局的。”
“孔令辉把我堵在办公室,说‘把刘群的名字改成孔圣言,不然你儿子的教师资格证就别想要了’。”
她突然从教案里抽出张照片,是当年的毕业班合影。
刘群站在最左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孔圣言则在最右边,嘴角挂着倨傲的笑。
“这两个孩子我都教过,”王老师的眼泪落在照片上,“刘群的草稿纸能用作业本背面写满,孔圣言却连三角函数都记不住,这样的人,怎么配当省状元?”
孔圣言的辩护律师刚要反驳,大屏幕突然亮起孔家地宫的监控画面。
特勤队员从樟木箱里翻出的录取通知书存根,一张张闪过:1988年的李娟,1995年的赵伟,2003年的陈红......每个名字后面都标着“已处理”,旁边画着个鲜红的叉。
“这里有二十七个人,”周志高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的人生被孔家偷走,有的在菜市场卖菜,有的在工地搬砖,还有的像王丽一样,在精神病院里被折磨了二十年。”
他突然指向旁听席,“王丽的弟弟就在那里,他今天特意穿了姐姐当年最爱的碎花裙改的衬衫,因为王丽说过,等她从精神病院出来,要穿着这条裙子去帝京大学看看。”
孔圣言的脸色瞬间惨白,铁链在地上拖出绝望的声响。
“我认罪......”他突然趴在被告席上,像条被抽走骨头的狗,“但我请求法庭从轻发落,我女儿还在上学,她不能没有父亲......”
“你的女儿?”刘群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三十年的血泪,“我母亲去世时,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临终前还攥着那张被孔家抢走的录取通知书,说‘我儿子是状元,不是罪犯’!”
他突然举起那份帝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存根,“这上面的名字是刘群,不是孔圣言!今天我要把它拿回来,烧给我妈看!”
庭审休庭时,周志高在走廊接到张同伟的电话,背景音里有警笛声:“志高,孔家残余势力在山省档案馆纵火,想烧毁当年的高考档案。”
“还好我们早有准备,把原件转移到了安全屋,现在抓了二十多个,其中有个是档案局的副局长,孔圣言的表舅。”
“让技术科把备份文件发给所有媒体。”周志高望着窗外的阳光,“我要让全国人民都看看,孔家是怎么把教育公平当成买卖的。”
“对了,通知帝京大学,把孔圣言女儿的学位撤销,让她重新参加考试,用她自己的名字。”
重新开庭时,孔圣言的妻子突然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份亲子鉴定:“法官大人,孔圣言根本不是孔家的亲生儿子!他是我公公抱养的!”
她指着孔圣言的鼻子,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你连孔家的血脉都不是,凭什么占着刘群的身份!”
全场哗然时,周志高突然想起在地宫找到的那份孔家内部文件。
上面写着孔圣言的生母是个洗衣妇,当年孔令辉因为生不出儿子,才偷偷把他换回来。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望族?”他对着话筒冷笑,“连血脉都是偷来的,还有脸谈什么传承?”
法槌落下的瞬间,孔圣言突然疯了似的冲向刘群,却被法警死死按住。
“我不甘心!”他的嘶吼声在法庭里回荡,“我当了三十年的刘群,早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判决宣读时,旁听席上的受害者们突然唱起了《同桌的你》。
这首歌是1993年的流行曲,当年刘群和同学们在毕业晚会上唱过,而孔圣言在帝京大学的迎新晚会上,用刘群的名字也唱了这首歌。
此刻不同的人生在同一旋律里交汇,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对着天空举起了被偷走的录取通知书。
走出法院时,阳光正好。刘群把那块刻字砖放在石狮子脚下,旁边摆着王丽的精神病院病历,李娟的菜摊照片,赵伟的工地出入证。
“这些都是证据,”他对周志高说,“证明我们来过,我们抗争过,我们没有被忘记。”
老郑突然跑过来,手里举着手机:“周部长,好消息!#被偷走的人生# 话题破亿了,各地都在自查高考顶替案,教育部刚发文说要建立全国学籍终身追溯系统。”
“还有,刘群集团的新能源项目被列为国家级示范工程,刚才张同伟老总打电话,说要跟他合作建一百所希望小学!”
周志高望着远处的孔氏祠堂,那里正在拆除地宫的残余部分。
挖掘机的轰鸣声里,他仿佛听见无数被压抑的声音在呐喊。
手机震动时,是洛汐发来的视频,小姑娘举着幅画,上面有座彩虹桥,桥的尽头站着个举着录取通知书的少年,旁边写着“迟到的正义也是正义”。
“爸爸,老师说你在帮很多人找回公道。”洛汐的声音奶声奶气,“我画了好多录取通知书,上面都写着他们自己的名字。”
周志高揉了揉发酸的眼眶,给刘老发了条信息:“山省的天,亮了。”
发送成功的瞬间,他看见孔家捐赠的石狮子被吊车吊了起来,底座下露出个生锈的铁盒,里面全是被替换的考生档案,每张纸上都印着青春的梦想。
远处的工地上,刘群正在为希望小学奠基。
他挥着铁锹,把那块刻字砖埋进地基里,旁边的奠基石上写着:“让每个梦想都有机会开花”。
阳光落在他的白发上,像镀上了层金边,三十年的委屈与抗争,终于在这一刻化作了踏实的脚印。
周志高知道,这不是结束。孔家的毒瘤虽然被切除,但还有更多的阴影藏在角落。
但只要有人像刘群这样坚守,像王老师这样作证,像无数受害者这样勇敢站出来,公平正义的阳光就终将照进每个角落。
上车前,他最后望了眼法院的国徽。
在阳光下,国徽上的麦穗和齿轮闪着庄严的光,像在无声地诉说:有些底线,永远不能碰。
有些公平,永远不能偷。
而那些被偷走的人生,终将在法治的阳光下,一一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