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依依惜别，教授韩象征性的给了韩再暖一个拥抱，转身就直接走向神经树，干了韩再暖一点都不敢干的事——走进去。
神经树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主人彻底融入的那一刻，欢快的跃动了一下，整个灰区仿佛是进入了晴天模式，明明没什么变化，可莫名的就显得云淡风轻，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一刻来的太快，韩再暖身上的僵冷感都还没下去，她木然地收回手，一时间有些回不来神。
等到终于缓过劲来，她终于有了一些劫后余生的感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还是没回去，但现在她不慌了。
教授韩临走还叮嘱了一句，屈乔给的是强力安眠药，两颗下去，一时半会是别想醒来的。
她现在只要记住不要再接近可能出现的教授韩或者网红韩就行。
然而缓过劲后，坐在灰区之中，她又有些发愣了。
……就这么结束了？
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
好像很突然，又好像是因为酝酿了太久，总之这种空茫茫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头，让她如鲠在喉，始终难以彻底的松了这口气。
到底怎么样能够彻底安下心回归正常的生活啊。
她确实不可能忘了这段记忆，可是这种感觉总不能一直存在吧，这就跟dEbUFF一样，让人很提不起劲啊。
韩再暖都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感觉了，她甚至有点希望能有个人来喊一声“咔”，像是剧组杀青一样，把她从这患得患失中解救出来。
可能等到醒来，晒晒太阳，就会好了吧。
趁还有机会，最后再看几眼灰区吧，毕竟以后就见不到了……也不希望有再见到的机会。
她这般期望着，抱腿坐在树下，仰望起来。
“咦？你怎么还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一个声音突然闯入，韩再暖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就见网红韩常来的方向，人影绰约的站在灰雾中。
“我靠！不是让你别来吗！”她大惊，“别过来别过来！”
“不是你们说熬到中午吗？！”网红韩一步都不敢动，却叫起来，“这都快一点了大姐！我是孕妇啊，快两天一夜没睡了，你是要我一尸两命啊？！”
“什么，中午了？！”
“对啊！所以现在什么情况！手术还没完？为什么我还能进来？！”
韩再暖头皮麻了一下，她也什么都看不到，当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早上让教授韩回去费了番功夫，她的手术可能推迟了。”随即简单讲了下发生的事。
网红韩听完，沉默了很久，道：“所以，他们师徒俩，都遇到了意识昏迷？然后又不约而同用同样的方法，把对方的意识重新拉了回来？”
“对。”
“唔。”回答韩再暖的是一个清晰的抽泣声，韩再暖又吓了一跳，她心里网红韩是个铁娘子形象，怎么她都没哭呢，“她”先哭上了：“你，你这么感动啊？”
“你怀孕了也会这样的。”网红韩哭得理直气壮，“激素旺盛的人，听不得这个。”
“那你哭差不多了想办法回去吧，我是吃了安眠药没办法，你……”
“我两天一夜没睡了！我是孕妇！”
“昂……那，那我们，咳，聊聊天吧。”
“你过了年就要去南山院了？”果然，女强人挑话题必走事业向。
“嗯。”
“薪资谈了没？”
“没谈，按职级定格，比现在高一倍。”
“那还行吧。”
“肯定不能跟你比。”
“我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啊？”
“哈哈，”韩再暖干笑一声，怕网红韩诉苦，立刻转移话题，“你昨晚怎么熬的？双人成行？”
“别提了，孩子他爸快乐加班，加到一半跟我盘家底，盘好就开始看装修了。”
“要买那个大房子？”
“是呀，不是你也觉得不错吗？买不？”
“我努力吧，今天这事儿是让我想明白了，早买早享受。”
“就是！”
“不过我跟你差别真大，你俩盘完是看装修，我下决心后是想买什么狗……”
“金毛呗，那还用说？”
“养的人太多了。”
“什么狗不多啊，有本事你养屈乔去，把他养成舔狗。”
“……你们怎么都不喜欢屈乔啊，我是变异了吗？”
“我没不喜欢啊，他太厉害了，只能背后蛐蛐一下咯。”
“他也不是那么厉害吧，神外医生那么多，年轻的更多……”
“论上进他是独一份啊，现在他又要出国进修了，给鲍勃当学生。”
“哈？”
网红韩语气复杂：“之前他跟鲍勃八竿子打不着，我托他找关系把鲍勃请来访谈后，他不知怎么的跟人家勾搭上了，回头说什么他们这的脑机接口神外医疗在临床方面潜力巨大，狄旭辉主打的是心理学，他是神外，两人可以互补什么的，学成了回来跟狄旭辉一起做国内灰区医疗的扛把子”
“……所以你那个世界负责赶教授韩的进度的，居然是屈乔？”
“对哦，你不说我都没发现，”网红韩笑了，“不能被你们俩落下吧。”
两个韩再暖东扯西扯的聊了许久，家长里短到天南海北，虽然经历不同，但是性格和三观实在太像，聊得都开始担心自己会在教授韩的芯片被取出前自然醒。
“你说以后芯片技术成熟了，我们还会不会再见？”网红韩忽然问。
“虽然会乱套，但如果不是这么被动的情况，再见也不是坏事吧。”
“那到时候我们不要让老夏他们知……诶！”
网红韩话音未落，两人同时感到一阵晃动，她们对视一眼，虽依然看不到面容，但依然能感到两人的同一个感想。
终于来了！
韩再暖站起来，像是在地震中心的人，紧张又茫然的望向四周，她忽然担心起来，如果教授韩芯片取出了，她和网红韩都还没出去，有没有可能真的就没了？
毕竟换魂和芯片的存在息息相关，她们现在会不会就在芯片里？
虽然教授韩否定过，因为灰区的定义是存在于人脑，如果在芯片里，他们看到的就不应该是神经树，而是黑客帝国一样的程序界面了。
纷乱的思绪再次充斥了脑子，韩再暖喊了一声：“想办法醒过来！”
她之前情绪已经大起大落过，都没成功醒来，此时不管怎么吓自己都没用，只能听天由命。
结果网红韩也无奈：“我太困了！我刚才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秒睡！我很难醒啊！”
“那搏一把吧！”韩再暖大叫，“真这么倒霉，只能咱俩作伴了！”
“怎么搏？”
“你过来！我俩摸这个树！教授韩如果能出现，我们三人同时存在，有没有可能换一下魂？！”
“换她身上怎么办？！”
“那就我俩操纵芯片赶紧换回来啊！现在我们在这，就说明芯片还在啊！”
“……成！”
网红韩没多犹豫，一路穿过晃荡的神经网和加快流动的灰雾过来，即便到了面前，她的整个人好像隔了一个磨砂玻璃，依然是似韩非韩的样子，两人站在树前，对视一眼。
“我数到三？”韩再暖问。
“三！”网红韩一掌拍在树上。
“诶诶诶！”韩再暖连忙也摸上去。
灰区持续晃动着，它一直是一个像宇宙一样的存在，即使坐卧行动都仿佛有重力，总给韩再暖一种在飘的感觉，所以此时的晃动就显得很混乱，像是她在晃，又像是世界在旋转，又一阵晃动后，她下意识的伸出另一只手，却蓦地触到了一团微暖却细密的感觉。
她一低头，发现网红韩竟然也下意识的朝她伸了手，两人双手相触，都忍不住笑了一声，握了团空气而已，好像真的稳住了似的。
可在下一瞬，两人都笑不出了。
神经树的上方，仿佛天穹一般的无尽黑暗，突然裂开一条缝，一道强光投射进来，刺痛了韩再暖的双眼，她闭上眼，等到缓过去了，才再次张开，还没看清外面，就听一旁网红韩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她睁眼了！”
韩再暖豁然抬头，还真看到头上有一个模糊的人脸，戴着蓝色的医疗口罩，正细细的观察着她们。
……她终于知道人类打开猫包时里面的猫咪是什么感受了。
人类的头，可真大啊。